他需要时日,慢慢平复那一夜给他造成的各种不适。直到今夜。他想见她了。知她应已被带至自己的王幄,想象她于幄中候着自己,螓首微垂,一抹娴婉侧影,虽面对晋国世子公卿大夫把酒言欢,他却心不在焉,甚至一反常态以身体不适为由,一滴酒也未曾入腹。但是接下来,她却令他极其失望。庚敖也不知当时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竟想品尝女人唇舌的滋味了,或许仅仅只是因为那一刻,她的嘴恰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罢了‐‐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宁可让自己夺了她的身子,也不愿自己碰她的嘴。庚敖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但用自己的嘴去尝女人唇舌的滋味,却是生平第一次。在庚敖看来,这是她对他无言的羞ru。这一幕犹如一根针,刺入了他的ròu里,他耿耿于怀,以致于就在片刻之前,他脑海里出现的,还是当时那一幕。但此刻,当她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主动来吻他,四唇相接的时刻,却犹如原本不可言说的心底阴密被揭曝于日光之下,那根刺入他ròu里的针非常没有拔除,反又深入一寸。阿玄的唇瓣已和他的完全贴合在了一起。他四唇闭合,仿似抚慰于他,阿玄伸舌,用她濡湿的丁香舌尖温柔地舔了一下他的唇。一种奇异的苏麻之感,迅速从被她用舌尖舔触过的一小片唇上蔓延了开来。庚敖口中慢慢溢出了涎湿,喉结动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闭目,慢慢张嘴,想迎她送来的那团湿软舌尖时,眼前忽又浮现出片刻之前发生在野地里的那另一幕。那时,她应当也是听到了躲在糙丛后的她那个&ldo;阿兄&rdo;所发出的响声,为了蒙蔽自己,假意在他面前示弱,以期转移他的注意力。当时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仰脸对他说,她怕。月光下的那张脸看起来如此楚楚动人,以致于他竟丝毫不加怀疑,在分明听到糙丛后似有异响的情况之下,依旧忽略了过去。自己竟会被她如此戏于股掌!此刻她主动亲吻,还有说的那些话,看似终于服软,想来不过也只是迫于情势在应付他,企图再次蒙蔽他。一个女隶罢了!一种深深带着羞耻的狼狈之感忽然涌了上来,心跳突突地加快。他一下睁开眼睛,转脸避开阿玄的唇舌,抬起胳膊,将她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一把拂开,从案后直身而起。&ldo;孤乏了,歇下吧!&rdo;他冷冷道了一句,口吻里透出一丝厌恶,说完径直走到c黄前,也不用阿玄服侍,自己三两下除去外衣,蹬掉脚上的鞋履,翻身便登上c黄,闭目而卧。他拂开她的那一下,动作颇是粗暴,阿玄没防备,被他推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回过神,转头见他已登c黄高眠。阿玄跌坐在地上,既松了一口气,又略感困惑。她自觉自己方才应该并未误读他的言下之意。出于情势,也确实存了点因他放走隗龙而生出的感激,所以最后,她还是顺了他的所想‐‐虽然和一个自己不喜的男人口水相渡比ròu体相接还要来的令人不适,但这一夜,发生这么多的意外,此刻细细想来,既然她还舍弃不下这条命,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再坚持舌吻所代表的某种似带有仪式性的含义,也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只是她实在不知,他为何突然就对自己冷脸相对了。她出神了片刻,便从地上爬起来,将他方才脱下随手甩于案上的衣物整了整,又将东一只西一只的双履整齐摆放在c黄前,走过去吹了灯火,和衣蜷睡在他c黄前的一片地毡之上。……次日,阿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晚了。庚敖不但不在帐内了,外头还有幕人正等着拆卸王幄继续上路。她忙起身,匆匆洗漱完毕,出幄,眺望远处,昨夜支起一顶顶帐篷的下级军士和随扈们的宿营地里早也空了,百夫长们正在道上指挥步兵和车乘预备上路,景象忙碌而又有条不紊。阿玄忙登上自己坐的那辆轺车。这个白天,轺车行在蜿蜒的绵长队伍里,离最前的王驾也越来越远。当晚再次宿营,阿玄正要去那顶王帷,茅公对她说,君上那里,她不必再去了。他想必已知道了昨夜在野地发生的事了,但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听起来倒无责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