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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到了重阳。
这几日家家户户都布置了菖蒲,备下菊花酒,男女老少制茱萸香囊佩戴在身,武安侯府也不例外。
重阳一早,府里的管事套好马车,沈老太太用过早膳后,便披上斗篷,在沈嫣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去往东岳庙祭拜祈福。
大夫人王氏执掌中馈,逢年过节,府中上下等她拿主意,一刻都离不开。
二夫人孙氏倒是清闲一些,从前老太太也曾带她到玉佛寺礼佛半月,只是这孙氏心不诚,又贪口腹之欲,用不惯寺中的斋饭,竟躲在客房偷吃鸡腿,老夫人发现之后大发雷霆,将人赶下了山,此后上香祈福就再也没带过她。
九月的天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车座上由暗红蝙纹羊毛锦垫铺就,手边放着暖炉与两个宝蓝团花的引枕,沈嫣与沈老夫人同坐一辆,含桃、摘杏、云苓和松音则坐在后一辆马车上。
车夫才准备启程,帷幔外忽然传来踏踏的马蹄声,由近及远,似已快到近前。
沈嫣听到车夫“吁”一声勒停了马,紧跟着一声“世子爷”撞入耳中。
蓦地眉心一跳,是谢斐?
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沈嫣双手在裙襕上交握,僵坐着不动,心头更是砰跳如雷。
直到温暖干燥的掌心缓缓覆上她的手背,她才转过头去看祖母。
沈老太太见她神色凝重,低缓着声儿道:“不下去看看?避着不见解决不了问题,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那场预知梦后,沈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懦弱好性儿的姑娘,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可心中预演是一回事,当面说清又是另一回事。
几息的时间,帘外传来一道玉石般清嘉的嗓音。
“祖母重阳安康。”
沈嫣暗暗绞着手中的帕子,面色微微泛白。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去吧。”
她攥紧手掌,深吸一口气,向老太太颔首,然后掀开了车帷。
再次见面来得这般猝不及防,可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马车外,谢斐一身利落的窄袖交领右衽华服,腰间金带衬得身姿清举俊逸,白玉描金麒麟佩伴随着动作玎珰作响,浑身透着一股落拓不羁的味道。
沈嫣缓缓踩着矮凳下车,站定后,迎上他那一双昳丽勾人的桃花眼。
意外地,方才马车内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竟缓缓沉淀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梦里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铺开,无形中也在为她输入一种坚定的力量。
她在清晨微凉的日色下细细打量他的眉眼与身形。
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男人,沈嫣对他太熟悉了。
高大俊朗,皎皎出尘,昳丽耀眼的外表简直无懈可击,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的存在。
可他滥情又薄情,游戏人间,处处芳草,永远张狂,永远目空一切。
沈嫣知道,谢斐的确喜欢她,可他是个没有真心的人,他的喜欢,便同喜欢这世间的花草无异。
她努力了整整三年,扮演着最听话、最体贴的妻子的角色,却始终握不住他的心。
而今放下了,也将要了断和解脱,她不用再卑微地乞求他的爱怜,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也不必再体会那种罗衾不耐五更寒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