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就是一声响亮的道号传了进来:“无上太乙救苦天尊!”随着这一声道号传出,我的哭声也大了些许,气也顺过来不少,我爹也被这一声道号给叫醒了,而我二姐的动作如同被定格了一般,转头看向了来人。
“卞老赖,你来我家干啥?”我爹的眼神和语气都流露出惊讶,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卞老赖在这个时候来自己家,实际上他刚才已经被摄住了,根本没听见那一声道号,等他见到卞老赖的时候人已经缓过神来了。
来人姓卞,名平生,字玄一,不过在村子里没人叫他本名,都叫他的外号卞老赖,他,也就是我后来的师父。
那会儿的我师父头发花白,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都打绺了,不用仔细瞅,就能看见脑袋瓜子上成片的虱子虮子,胡子老长,沾着乌七八糟的东西,脸和脖子也是黑黢黢的,全都是皴,穿了一件破斜襟黑布衣服,油光锃亮的,身上背了一个老大的军绿色的破兜子,破兜上还带着一颗红五星,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啥,鼓鼓囊囊的,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不过长得却是极其不凡,剑眉飞扬,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鼻梁高挺,口阔耳方,抛开身上那脏乱不说,如果倒退三十年,他绝对称得上是个小帅哥。
“哈哈,这不是听说你家今天生娃么,来道个喜,讨杯喜酒喝喝。”我师父打了个哈哈,自顾自的凑上前,用衣服袖子擦了一把嘴上的哈喇子。
那时候农村穷,家家孩子都不少,死个孩子,生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大事。
生孩子了好一点的还能叫上直近亲属简单庆祝一下,喝两杯喜酒,也不用什么随礼什么的,不好的也就那么回事,生了也就生了,不像现在的农村,母猪生个猪崽子都得摆上几桌,收个礼份子,我家请不请先不说,就算请也轮不到他卞老赖啊。
“赶紧滚蛋,我家没酒给你喝。”我爹本来就不待见这又懒又馋的卞老赖,不光是我爹,整个胡家窝堡村恐怕也没人待见他,又正赶上家里出了这一堆乱事,正是闹心的时候,自然不会跟我师父说什么好话了,伸手就往外推他。
“我说八万,你这人咋能这样呢,你家生了个男娃,是喜事吧,再咋说我也是来给你道喜的,这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你咋能这么不地道。”我师父见我爹没有管他酒的意思,直接就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到了我家炕沿上,不过他的眼睛却没盯着我爹,而是盯着还抱着我的我二姐,而我二姐也是死死的盯着他。
说来也奇怪,我师父往炕沿上一坐,我娘哆嗦的也不那么厉害了,我原本虚弱无力的哭声也变得嘹亮了几分。
“道啥喜,有啥喜可道的,这娃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要是你有本事能让他活下来,别说我管你一顿酒,我杀口猪都行。”可能我师父的话是触动了我爹的心思,他脸上一阵悲伤,我生出来活下来就够艰难,我二姐又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去折腾我,眼见着我是活不成了,好不容易生个儿子,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呢,我爹也没真想我师父能让我活下来,他也就是情之所至,随口说那么一句。
谁成想我师父还当真了,张牙舞爪眉飞色舞的大笑道:“哈哈,八万,这可是你说的,说话可不能不算话,我要是不来,这娃娃铁定是要死的,我来了,这娃就能活过来,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杀你家那口猪啊。”
我爹当时就懵了,本来他已经把我当成死孩子看了,这突然站出来这么一个人,说能救我,心情可想而知,不过他也没有立马就应承,那时候我师父是啥人,那是个老无赖啊,他说的话一般人谁敢信,他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卞老赖,你可别胡说八道,你,你也不是大夫,你咋救这娃?”
“大夫,你家娃这毛病可不是大夫能治好的,这天底下能治好他的人可不多,我恰恰就是其中一个。”我师父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指指点点的说着,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平时那么猥琐了,而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自豪和骄傲。
都说病急乱投医,要放在平时,我师父说这话,我爹铁定认为他是在吹牛转头就走,都不带回头瞅他一眼的,可是现在这关头,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还在我二姐手呢,这随时都可能被我二姐给咬死,他也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
那时候在农村,说杀一口猪,那绝对不是个小事情,猪,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杀,这一口猪,照顾这接下来一年的吃肉和吃油问题,我爹咬了咬牙,似乎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中,只要你能救这娃,我就给你杀口猪,那你要是救不了咋办?”
说起来我爹是个挺精明的人,第一时间就想到,我师父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吃猪肉顺嘴胡咧咧,抱着赌的心态糊弄人的事,为啥说抱着赌的心态呢,万一我自己活下来,到时候我师父就说是他救的,得给他杀口猪,万一我活不下来,我师父也没啥损失,这可不行。
我爹猜想接下来我师父一定是得编一大套话出来,他是真不相信这我师父,这也就是被逼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没办法的事,没想到,我师父却根本解释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哼,我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我爹也从来没想到过我师父这平时邋邋遢遢的糟老头子身上能突然出现这么一股劲,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劲,那是一股气势,是舍我其谁的霸气。
“中。”我爹咬着牙又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也想明白了,不管我最后是不是我师父救的,只要我能活下来,他杀一口猪也值了。
就在我爹点头的时候,我二姐双目露出了一阵凶光,猛的低下头,咬向怀里的我,我爹也担心我,目光也一直在我二姐的身上,见我二姐要咬我,大喊一声:“二妞,你要干啥?”
他的声音并没能让我二姐停下来,就在我二姐的嘴快要咬到孩子的脖子的时候,突然我师父发出了一声怒喝:“孽畜,尔敢,贫道在此岂容你放肆。”
这一声怒喝,比刚才我二姐的那一声来得更加猛烈,我爹直接被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我二姐却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如同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向一旁摔去,我也被她扔了出来,我师父一捞,就把我捞在了手里。
“一只不过百年道行的黄皮子,也敢来凑热闹,如果你识相,我不为难你,马上离开这里,如若不然,贫道今日就收了你,让你百年道行冰消瓦解,省得你继续为害人间。”我师父盯着我二姐怒声说道。
我二姐的双目如同要滴出血一般,死死的盯着我师父,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无比尖利的说道:“你能护得了这鬼童子一时,我看你怎么护得了他一世,本仙家还会回来找他的。”说完我二姐就软软的倒在了炕上,人事不省,一只后背长了两道白毛的大黄皮子从我二姐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转身一闪,从窗户窜了出去,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让站在一旁的我爹看得瞠目结舌,他知道我二姐不对,可是怎么也没想过,她会被一只大黄皮子给上身了,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离奇了,不过这回我爹是真相信我师父真不一般了,农村人都知道,这黄皮子啥的都是极其难缠的玩意儿,惹不得的,见到了最好绕道走,别看什么这教育那教育的,在农村人心里,很多老传统仍旧是无法被扼杀的。
可以说不信,但是不代表见到了就要去招惹。
在我爹看来,这卞老赖就喊了一声,就把这些平时极其难缠的东西给赶走了,这能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