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走过回廊,寻到了寝殿,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里面s传来的轻声呢喃。
老皇帝躺在床榻上,缓慢抬手轻轻抚了抚夏惜玉的秀发,怅然道:“这些年来,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惜玉你受委屈了。”
夏惜玉俯在塌前,哭的泣不成声,“陛下,您一会好起来的。”
老皇帝咳嗽两声,嗓音虚弱,“朕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两个不错的儿子。辞儿生来便有帝王相,朕去之后,他会是个很好的皇帝,也会是个很好的哥哥,他啊比朕厉害。贺儿虽是年幼了些,心智未开,但他秉性纯良,从没有什么坏心思,辞儿承继大位后,定会善待他的,你自可安心。”
夏惜玉哽咽点头,“辞儿自六岁便跟随我,他虽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却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们兄弟两人能够和睦,也是我此生最大心愿。”
房门外,李辞轻轻叹了口气,推门而入,“父皇、母后,儿回来了。”
夏惜玉急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拭,起身迎了过去,揽着李辞的手臂,将他拉到床榻前,“辞儿,你父皇有些话要与你交代,母后在外面静待。”
李辞点了点头,坐在塌前,看着只能躺在床榻上、连呼吸都得费极大力气的父亲,心中不是滋味,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咯吱——’
夏惜玉走出卧房,合上房门。
老皇帝抬手指了指床榻前摆着的一张桌案,“这是给你的。”
李辞转头看去,案子上摆着一件锦盒和一卷圣旨。
老皇帝轻声道:“盒子里装的是皇玺,圣旨上,写的是你的继位诏书。这是十二年前、朕立夏惜玉为后的那一日,就给你备下的,一直放在礼部、由龙思、成宇、王苏等人掌管,怕的就是朕忽然驾崩,你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不过这老天爷似乎还是给了些恩惠,让朕多活了这么多年。”
李辞移开目光,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老皇帝笑道:“这庙堂官员闻得朕之将死,皆是伤心欲绝,可你这做儿子的,怎么不痛哭流涕一番?”
李辞低眉,回道:“儿,不愿让父亲瞧见泪水,儿即便要哭,也是在父亲走后,寻个无人的地方。其实,儿很早便明白,人都是要死的,这是天命,天命非人力可改。”
老皇帝感慨道:“你不故作姿态,坦荡大气,朕心中宽慰。辞儿啊,看看圣旨上,写了些什么。”
李辞闻言,伸手将圣旨取来,看着上面的一个又一个字,看的很仔细,一遍又一遍,面色越来越凝重,捧着圣旨的两只手,隐隐颤抖起来,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与深深的诧异。
他蓦然抬眉,紧紧盯着面前将要不久于人世的父皇,这一刻,他忽然觉着,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这位皇帝陛下。
。老皇帝看着李辞如此神情,心中也有些不忍,落下一行清泪,低声道:“辞儿莫要怪朕。”
当夜,皇帝驾崩。
李辞失魂落魄的坐在灵堂内,蓬头垢面,身上染血,左手握着一柄滴血的长剑,右手死死的抓着圣旨。
三千禁军,在李辞的命令下,将整个灵堂围的水泄不通。
他杀了很多人,约莫有三四十人,大多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还有些是礼部的官员,这些人皆是老皇帝安排,要宣读圣旨的人。
没有人敢走入灵堂,即便是夏后与李贺,也不敢走入一步。
很多人都知道,当李辞走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北沧国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性情大变,只有为数不多的聪明人才知道,缘由出在老皇帝遗留的圣旨上。
其中,有一位聪明人,名为季君,他是礼部侍郎。
他心中清楚,李辞在杀了龙思、成宇、王苏等人后,下一个,便该轮到他了。
季君换上一身白服,在三千甲胄的目光下,走入灵堂,跪在李辞身前,恭敬道:“臣,礼部尚书季君,见过三皇子。”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
他只是个礼部侍郎,却说自己是尚书,如今的庙堂之人皆称李辞为陛下,他却称李辞为三皇子。
李辞将长剑抵在季君的脖颈,冷声发问,“礼部尚书,不是龙思吗?”
季君微笑道:“愚昧无知、顽固不化的龙思,怎能担当尚书之位?臣生来聪慧,胸有良谋,做个礼部尚书,绰绰有余。”
李辞轻缓点头,举起右手握着的圣旨,问道:“你知道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季君俯身在地,平静道:“臣不知道,却猜到了。”
李辞点头道:“那你说说看,这上面写的,对还是不对。”
说圣旨上写的对的人,皆死于剑下。
季君自然知道该如何回话,“臣觉着,上面写的不对。先皇素有圣贤之名,绝不会做出让后人唾骂之事。三皇子,您觉着臣之言,是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