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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页(第1页)

默了半晌,袁湟又道:“太后娘娘说了,她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接下来,她可就等着你的动作了。”袁晋总算站了起来,一把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抚扔出去,吼道:“滚,你给我滚。”等袁湟走了,袁晋这才艰难的站了起来。像头眼看要被剥皮的老驴一样,他一边哭着,一边望着自己的家。慈悲庵旁这点小宅院,是他和袁俏两个的小家,家里所有的摆设,无一不是袁俏自己平日从四处搜集来的。一目望过去,在他的书桌后面,有一幅泥塑,塑的是一只小小的手儿,但在这只小手的上面,另还塑着一柄菜刀,菜刀生生砍进去,将手砍成了两半。小时候,袁晋和袁俏两个一直寄人篱下,住在陈澈家里。虽说在陈家并不缺什么,可曾经也是大少爷和大小姐的袁俏和袁晋,毕竟已经落难了,总是觉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袁晋就想到了赌。每每,他总想以赌来赚票大的,然后带着妹妹搬出陈家,单独生活。有一回,他赌输了,输了一大笔钱,被债主四处追债,逼在角落里挨打。袁俏看见之后,从陈老太太那儿偷了些压箱底的钱,替他还上了。但随即,就用泥塑了这只小手,并手上的菜刀。那时候袁俏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抱着尊泥塑,哭哭啼啼的说:“哥哥,你若再赌,我就不止塑一个,我会剁了自己的手给你看的。”袁晋望着那只手,才明白过来妹妹从寄人篱下的人家偷银子时的苦楚,从那之后,就发狠不赌了。他最大的债主,恰就是黄爱莲。在黄爱莲把他抓到白云楼里,因为讨债而往死里毒打的时候,黄玉洛路过,救了他,并还了他的赌债。而后,仿如作梦一般的,他居然就和黄玉洛有了更深的往来。比他大着三岁的,美貌而又温柔的黄玉洛,初时在白云楼相见,袁晋并不知道她是太后。她温柔,智慧,天真而又善良,是个连兔子都因为可爱而舍不得吃的,美丽而又多情的小姐姐。他就像一条小狗一样的忠诚,爱慕,并恨不能永远摇着尾巴,追随在她周围。当然,袁晋没想到的是,美丽的小姐姐终有一日会垂青于他,抛来自己的红袖,并与他成为恋人。同榻共枕了多回,直到朱佑乾长到五岁的时候,袁晋才渐渐猜到她的身份。而袁晋一点也不怀疑的是,朱佑乾那孩子是他的血脉。也是为着这个,袁晋才肝脑涂地,愿意永远爱着黄玉洛,并效忠于她。因为效忠黄玉洛,他一个京城最低等的九品小武官的血脉,就将有可能问鼎九五,登上皇位。虽说痛不欲生,虽说恨不能让黄玉洛去死,可最终,袁晋依旧吞下了妹妹之死,并且,为了自己的血脉,依旧站在了黄玉洛一侧。当袁俏的尸首被送回袁家时,陈淮安带着二哥陈淮誉,就在黑龙潭的对面站着。太后黄玉洛赠了袁俏那可怜的姑娘十里素缟,据说,还在京外,风水最好的地方赐了她一方墓地,叫她能够入土为安。陈淮安的二哥陈淮誉,比陈淮安年长一岁,但瞧其面貌,清瘦白净,还透着几分孱弱,与粗犷魁伟的陈淮安站在一处,不及他高,也不及他壮实,便骨架子都要小的多得多。挚爱的未婚妻死了,还是死于皇宫之中,陈淮誉在听闻噩耗的那一瞬间就给这消息击垮了。若非陈澈拦着,他都想冲进宫去手刃太后的。陈淮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三弟,不由分说把陈淮誉摁住,这不,这几日他偶有闲暇,便一直陪着陈淮誉,也是试图能够解开他的心结。以及,弄清楚袁晋与太后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勾扯。只有弄清楚了这个,他觉得自己就能保证一击即胜,把太后黄玉洛从她如今的位置上赶下来。望着袁俏的尸首进了院子,陈淮誉往后退了两步,扶着一颗大树,面色苍白,不住的喘息着。“她初到我们家的那一年,才五岁,梳着两只小垂髻,瘦的像只小猫一样,发着烧。我娘把她团在怀里,哄着给她喂粥吃,我记得自己用手摸了一把,她的皮肤滑滑的,好烫好烫。当时我娘摇着她的手,对我说,淮誉啊,你从此之后就有妹妹了,开心吗?”从小就身体不好,叫大哥陈淮阳欺负着的陈淮誉,在遇到袁俏之后,因为终于有了一个妹妹,而曾经那么开心过。从小儿的青梅竹马,她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嫌弃他体弱,他也为了她而努力,每天按时吃药,只想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壮起来。谁知道她居然就那么死了。而在她死之后,身为哥哥,袁晋就那么悄悄的,将此事默下了。陈淮安坚定的认为,虽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袁晋和太后黄玉洛之间有剪不断的勾扯,陈淮誉本是不信的,此时看他悄无声息的默下了妹妹之死,忽而也就有些信了。陈淮安拍了把二哥赢弱的肩膀,道:“走吧,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休养,若我猜的不错,袁晋很快就该针对咱们而出手了。俏俏的死,我向你保证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勤俭持家京城的八月,是罗锦棠最喜欢的季节。每每夜来,缩在被窝里听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打着瓦檐,屋子里不凉不热恰舒服,与陈淮安搬弄上一场再洗个澡,凉丝丝的舒服,黑甜一梦就能到日上三竿。早晨起来,推开窗子便是秋高气爽,天格外的蓝,云也格外的白。每每站在二楼的小凉台上涮口,白云垂的低低的,仿佛一把就能掬到一般。听说陈澈请自己回府,说要在八月十五之前,一家人提前乐一乐,锦棠随即就撇嘴:“不去,你们陈家有甚好的,我酒坊一摊子事呢,不去就是不去。”陈淮安低声下气道:“这不是陈澈听说你怀孕了,高兴嘛,三番五次的请,再不去,他虽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不悦的。为了跟恒国公叫板,他在慈宁宫外跪了三天,老头子便身板再硬也扛不住,给个面子,去一回吧。”锦棠正在往脸上匀胭脂,唇上扫过略带点绯的胭脂,润的两瓣唇花瓣儿似的,回过头来,指着陈淮安的鼻子,她两只眸子斜飞着,咬牙道:“谁叫你撒谎的,一谎即成十谎圆,你就该吃点子教训。”虽说嘴里这样说着,但因为老公公前些日子的搭救之情,锦棠最终还是点了头,入京以来头一回,要跟着陈淮安回趟陈府去。如今犹还是秋老虎的天气,锦棠依旧穿着夏时才会穿的,豆绿色的杭绸小袄儿,系了条白裙,蹬上陈淮安送来的红绣鞋下楼,刺红马已经叫骡驹给刷的干干净净,身上一丝杂毛也无的,就在院门外站着。她侧身上了马,陈淮安连头驴都没有的人,就只有替她牵马的份儿了。上辈子锦棠印象中的陈府,高门大府,府门深深,一进去就能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这辈子大约是因为一直在外行走,天宽地广的原因,到了陈府门外,抬眸去望,门上书着勤俭持家,还是陈澈的手笔。出将入相之门户,却只书着这样平常的四个字。别的不说,锦棠觉得,陈澈在为首辅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平常心,其人本身就处得上谦卑了。甫一进门,便有俩个少年跑上前来,对着锦棠和陈淮安遥遥一拜,高声道:“三叔安,三婶婶安。”这是陈淮阳的俩个儿子,大的一个六岁,叫陈世宁,眉眼生的极为可爱,小的一个才三岁,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小胳膊小短腿儿,叫陈佑宁。俩孩子争着抢着,大的说我先说,小的也说,我要先说。最终,俩孩子异口同声的说:“三婶婶,您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小弟弟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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