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才,青云看得分明,那个突然来访的少年,将那荷苞转瞬催绽,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它开放。这一能逆转自然的法术,青云非常清楚,正是那道家三十六天罡大法之“花开顷刻”。而这三十六天罡大法,精妙幽深,实非一般修道人所能习得。
明晓这一点,再想想先前雪宜那呼吸如常的模样,不知为何,这位居于府僚末席的青云道人,眼中竟好生露出些迟疑之色。
心中正自犹疑,醒言已回到座间,双手捧杯辞谢白小公爷赞誉之词。就在这一瞬,青云忽看清他左手指间那只黑白鲜明的戒指,立时忍不住面色大变:
原来眼力极佳的青云道长看出,少年戒指中黑色烟玉四周,那一圈看似雪丝银屑之物,竟是一围细碎的玉样白骨!
闲言略过,且不提青云道人心中惊惧,再说那位无双公子,又饮了几杯酒,望见醒言身畔那两个女孩儿明媚如画,不觉又是一阵酒意涌来,心中便有些感叹:
“咳,这位寇姑娘,与那人相较,也只在伯仲之间。若是我白世俊此生能娶得其中一位,长伴左右,那又何必再图什么鸿鹄之志。”
想到此处,这位少年得志一路青云的无双太守,竟有些神思黯然:
“唉,也不知那人,此来为何如此冷淡。半月多过去,只肯见我两三次……”
“难不成,她现在真个是一心皈依清静道门?”
原来,醒言不知道,在这荒灾之年,眼前这样奢丽的夜宴,身畔这位多情公子已在离迎仙台最近的枕流阁中,摆下过十数场,几乎是夜夜笙歌。而所有这些奢靡夜宴的主人,只不过是希图能用这样的饮宴歌声,引得那位惯习奢华场面的女子,也能来倾城一顾,过得玉桥,与他相会。谁曾想,那个出身富贵无比的女子,居于迎仙台苑中深居简出,竟好似这趟真个只是来消夏避暑。
正在白世俊想着有些伤神之时,他却突然看到一物,立时神色一动,举杯问醒言道:
“醒言老弟,我看你腰间悬挂玉笛,不知对这吹笛一艺是否熟习?”
听他相问,醒言也没想到其他,便老实回答:
“不怕公子耻笑,我于这笛艺一流,确曾下过一番功夫。”
听他这么一说,白世俊面露喜色,诚声恳求:
“那醒言老弟,可否帮本郡一个忙?”
忽见白世俊变得这般客气,醒言正是摸不着头脑,只好说若是自己力所能及,定当鼎力相助。听他应允,白世俊立时大喜,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不瞒你说,你身边有这样雪蕊琼葩般的寇姑娘,我无双府里,却也有个同样天下一等的绝丽仙姝。”
“哦?那要贺喜白公子金屋藏娇。”
听得白世俊忽说起风花雪月之事,醒言一头雾水,也只好随声附和。听他这话,俊美无双的白郡守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唉……这人却不是我金屋藏娇。她只是我府上一位贵客。”
听他这么一说,正有些昏昏沉沉的少年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
“莫非白天侍剑所说贵客,便是这位女子?”
正在揣测,只听白世俊继续说道:
“醒言你不知道,这位女客,有些不惯人多之所,所以今晚未来赴宴。否则定当让你见识一番!”
“呀,那倒可惜了。”
察言观色顺势答话,醒言说的大部分倒是这青年郡守的心意。听他这么说,白世俊脸上立时浮现笑容,热切说道:
“其实你若想见她,并不甚难。”
“哦?”
“是这样,我知这位佳人,最近甚喜笛乐;只要醒言你极力吹上一曲,若能有些动听处,说不定便能引得她循声前来相看!”
“噢,原来如此。”
醒言闻言心说,原来说了大半天,白郡守只不过是要他吹笛——吹笛之事,有何难处?这正是他本行!心想此事易行,醒言刚要慷慨回答,却见白世俊又笑着添了句:
“醒言老弟你曰后定会知道,若是今晚你能将我府中那位尊客引来瞧上一眼,那便是你三生修来的造化!”
说到此处,白世俊脸上竟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见他这样,醒言也被勾起六七分兴趣,赶紧起身离席,去到台榭水湄,对着月下的秋芦湖举笛横吹。
刚开始时,近水之湄这几声幽幽的笛音,还未引得座中人如何注意。只是,渐渐的,众人便发觉这月下宁静的水天湖山中,正悠悠拂起一缕泠泠的水籁天声,宛如清冷的幽泉流过白石,入耳无比的清灵淡泊。
宁静的月夜,如何能听到深山泉涧之音?溯源望去,却原来是那个能让花开顷刻的少年,正举笛临风,在清湖之畔吹响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