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淑君扶了扶眼镜,问“人带来了嘛?”
“就在门口等着呢。”
“你说你长了二十来年,真是白长一个大傻个子,跟你爹一个样!”孟淑君扭身就要往外走,“既然人已经来了,哪有把人晾在外面的道理!你直接把人领进来,我还能怪你不成?”
生产队长在省城不算什么,连个芝麻官都排不上号。
但是回了生产队,人家的权利就大了去了,想让你过得舒坦不容易,但让你不舒坦的办法却多得是!
她这个外甥,真是白长了一副聪明相!
宋恂没敢反驳,气弱地摸摸鼻子。
然后,就见他那个严肃内敛的大姨,麻利地跑出诊室,亲亲热热地将项家三口人请了进来。
不说宋恂这个亲外甥,连她带的那两个年轻医生,都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
孟淑君先是拉着苗玉兰的手,批评了一通宋恂不会办事,又夸人家闺女长得漂亮文静,感谢了一番项家人对宋恂的照顾,才招呼着众人在诊室里坐下,问起了苗玉兰的病情。
苗玉兰初来省城,又是来这种有士兵站岗的大医院看病,本来还有些紧张的。
哪承想,人家医院的主任会这么和气!
她本就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这会儿放松下来,也能清楚地说明病情了。
只是还需要项小羽帮着翻译一手。
孟淑君将两个年轻医生打发出去,才小声对项家人道“听宋恂说,你们想看看中医大夫?我们院里确实有个不错的中医,只是他上了年纪以后,除了给首长看诊,已经不怎么来医院了。我得临时跟对方联系,看看他的安排。”
苗玉兰忙摆手“我这个就是睡不着觉的毛病,要不就别麻烦人家了。”
哪好意思这样兴师动众的。
“你这个病不只是睡不着觉的问题,”孟淑君郑重道,“听你的描述,还有焦虑和头晕的症状。你们市里大夫给的诊断是神经官能症,那就不能掉以轻心……”
项家三人听孟主任科普了一大通,晕晕乎乎地从诊室里出来,搞不明白一个睡不着觉的毛病咋就能跟精神病扯到一起。
宋恂安慰他们“我大姨只是个眼科大夫,说得不一定准。苗婶自己不是没觉得有什么嘛,你们先放宽心。回头咱们再让那位中医大夫看看。”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苗玉兰不好意思道,“不好总麻烦你,今天已经耽误你的正事了。”
“前段时间,您整天给我和吴科学送饭,我也没跟您客气。既然来了省城,我总要尽地主之谊的。”宋恂知道他们心疼住宿钱,遂交了底“住的地方都是现成的。我在船厂那边有个小单间,你们三口过去住正合适,就是距离医院这边有点远。”
苗玉兰被他说得心里暖呼呼的,心想,这个小宋虽然看着冷清,但还挺有人情味的。
“我们住了你的房子,你去哪里呀?”
“今天刚回来,我还要回父母那边看看。”
宋恂正打算送他们去船厂,还没走到医院大门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肩膀。
“嘿,宋小二,我喊你好几声了,你想什么呢!”
攀住宋恂的是个挺精神的年轻军官,可惜另一条胳膊被绷带裹得像粽子似的,吊在脖子上,看着有些滑稽。
见状,宋恂就笑开了“你这是什么造型?训练受伤了?”
“嗐,别提了,被新兵蛋子给坑了!”孙卓远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说话的腔调带着点戏谑感,“你不是被船厂发配到乡下去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恂将刚跟大姨说过的话,又对他学了一遍,然后为他和项家人彼此做了介绍。
面对项家人,孙卓远倒是收起了身上的兵痞劲儿,摆出新时代模范军官的样子,先对三人敬个礼,再很客气地与人家握手。
“项队长,欢迎你们来省城!宋恂跟我是过命的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能将你们请来,还这样忙前跑后地帮忙,那是真心拿你们当自己人了。”孙卓远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他去生产队还不到一个月,就能这样跟您交心,说明您是个正派厚道的人!宋恂能在您的队里工作,我们这些家人朋友也就放心了!”
项小羽帮老爹当翻译,跟人家寒暄,不禁在心里感慨,这城里人咋都那么会说话呢!
孙同志是这样,刚才的孟主任也是这样。
宋恂身边这么多能说会道的人,也不见他跟人家学学,嘴巴甜一点……
哼。
看了眼手表,孙卓远问“你们的住处安排在哪了?我坐单位的车来的,可以顺路送你们回去。”
“小宋让我们住他在船厂的房子。”项英雄乐呵呵地说。
“嗐,去什么船厂啊!他那边离医院可远了,大婶来回看病不方便。”孙卓远招手让他们跟上,“跟我走吧,去军区招待所给你们开间房,距离医院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宋恂来找你们也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