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拆了,恐怕还得一周才能正常走路,肌肉都萎缩了,”怀瑾捻下董知瑜头发上粘着的一团飞絮,指尖触到微湿的发丝,“下雨了么?”
“春雨润物细无声呐,”董知瑜也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那就等你可以正常走了,咱们再去!”
“好。”怀瑾笑道。
“对了,我这两日可遇到件气人的事。”
“怎么了?”
董知瑜便将徐根宝的事给怀瑾说了一遍,说完拧着眉,嘴巴也赌气似的稍稍撅了起来。
“市井恶霸,一旦招惹上了便如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甩不掉,你知道的是徐根宝,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个张根宝、李根宝。不过这丘老大又是什么来头?和晦国人有染吗?”
“这倒不知道了,没听说过这么个名号。我们可以帮帮他吗?”
怀瑾沉思片刻,“这个徐根宝,你有多熟?”
“倒也不是特别熟,只是感到有缘。当初我刚回来玄武,是他接的我,后来去接美国的古董商,也是他,就是他跟我说了慰安营的事……而且他也是老乡,感觉心眼儿不坏,他跟我说话,几次都说漏了嘴,感觉对晦国人很是憎恨,若不是家中真的有困难,估计也不会给汪伪政府开车。”
“嗯……既然你帮了人家,”怀瑾轻轻一笑,“倒是可以帮到底,改天我打听打听。”
“好~怀参谋万岁~”董知瑜笑道。
怀瑾斜睨了她一眼,转身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两本书,“你上次带来的书,我看完了。”
“这么快,”董知瑜接了过来,那是一本莫泊桑小说集和一本欧亨利小说集,“有什么感想?”
怀瑾看着她,那目光有些捉摸不透,“你划出的部分,我仔细看了,底层人民的疾苦和统治阶级的残酷,嗯?”
“是,你看那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哪怕是羊脂球一样的人,却是可以有着高洁的灵魂,而相反,那些地位‘高尚’的有钱人又怎样呢?腐朽、虚伪、贪婪……而恰恰是这样一群人操纵着国家机器,所谓的资本主义文明,真是让人担忧。”
“换作小人物去操纵国家,就不一样了吗?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的一天,你怎么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也变得腐朽、虚伪、贪婪?”
“也许,他们需要一种更为进步的思想去指导行为,去指导整个社会的运作。”
“更为进步的思想?”怀瑾挑起眉。
“也许,怀瑾,也许这个世上会有一条路,指导我们走向独立和富强,走向光明和自由,没有底层人民,没有市井恶霸,没有剥削阶级……到那一天,我们可以像一双白鸟,悲哀不再来临,自由弄舞浪尖。”
“这条路国父已经为我们指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节制资本,瑜儿,可不要忘了你当初的宣誓,我们每一个玄武党人的誓言。”
“……没有忘,怀瑾,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好一个天下为公,大同世界,”怀瑾看着董知瑜的眼睛,琥珀般的剔透,那里闪着一股热情,一股飘渺而不属于这间书房的热情,那种热情让怀瑾心中一紧,她仿佛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眼眸,这种在她看来像是着了魔道的眼眸,闪着异教徒式的光彩,“瑜儿,你太年轻,万不能接触了旁门左道,扰了心智。”
董知瑜看着她,先是有些心痛,眼前的人儿,自己的爱人,为什么执迷不悟地要将那条路走到黑,顾剑昌的警告还在耳畔回响,怎么能?怎么能走到那一步?不会的,她一定会把怀瑾争取回来,这不还有时间么,想到这里,她冲怀瑾甜甜地笑了。
两日后怀瑾去了趟丁家桥,有一个会议得亲自参与,另外她也没忘记徐根宝的事,趁此机会去警务科打听一二。
事情都办妥了,正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往下走,却听见一楼传来一阵嘈杂响动,这楼里平日里肃穆安静,什么时候闹过这样的动静,怀瑾下意识地扶上腰间那把手枪,边继续往下走,边观察动静,等走下台阶,正好一个同事慌慌张张欲往楼上跑,经过怀瑾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怀瑾问道。
“怀……怀参谋!”那人大口喘着气,“不得了了,发现一个潜伏的女赤空党,就在我们政府工作的,刚特高课抓她呢,好家伙反应倒快,一看来人了撒腿就跑,结果前面又被堵上了,这个女赤空真是拼命了,立马就吞了不知哪儿来的毒药,不到一分钟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