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春寒料峭,归来七月流火。
暴雨如注倾在车顶发出急促的声音,马蹄踏过将水溅得极高。
赶车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衣,神色肃穆。
“夫人,可否先回侯府休整”,男子扯着嗓子喊着,声音很快被雨声吞没。
季姝一张脸因为连夜赶路累得煞白,双唇更是毫无血色,“直接去朱雀大街”。
因着没有品阶,季姝在马车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腰封处细得一只手就能揽得过来,明明已经到了显怀的时候,由于母体太过瘦弱,小腹处依旧不算太明显。
“吁——”,暗卫勒马停下,季姝被搀扶着走下马车,暴雨如注。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很快季姝的一身衣裳就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小腹微微凸起,鬓发湿哒哒贴在脸颊两侧,鬓发乌黑,更衬得脸色惨败。
一人高的大鼓立于宫门外,两只硕大的鼓槌有成年人手臂般粗细,从建国至今,登闻鼓响过三次,一次民告官,高知府隐瞒灾情不报十里相邻死于水患;二次下属告上峰,贪污受贿十万两雪花白银;三次告皇亲,横征暴敛黎民怨声载道。
登闻鼓响,必有冤情。
可要想以下告上却要原告先受杖刑三十,再滚过钉板,在得见天颜。
主仆几人立于登闻鼓旁,犹如蝼蚁望象,渺小,它静默矗立于宫门口,仿佛在嘲笑几人的不自量力。
就连一向冷面的青鸾都面露不忍,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搀扶季姝的胳膊,“不如夫人回府中休养几天再来?”。
恐怕杖刑三十后季姝就没了命。
“真待几日,那些人还能不能留我等一条命?恐怕咱们都成了刀下亡魂了”,季姝讥讽笑道。
这一路几人不敢走官道,净往小路密林里钻可即便是这样也是一路刀光剑影,不知折损了多少人马,暗二是活生生在她眼前被人抹了脖子的,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血热得像火,溅在她的脸上,灼得人眼睛疼。
季姝拿起两个硕大的鼓槌。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一声强过一声。
从朱雀大街起,穿便内外四城,跨过层层宫阙,直达养心殿。
皇帝批奏章的朱笔一歪,一道刺目的红痕划过奏折,已经看不清上面写得内容。
大太监弓着身走进来。
“容四,多少年没有人敲过登闻鼓了?”,皇帝放下笔看向宫门外,目光深远,眉头皱着。
“回陛下,上次登闻鼓响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至今已经有三十四年了”。
宫中的日子难熬,可是再难熬也算有个盼头,容四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好像冻住一般,每次登闻鼓响,随之而来的是成片落地的头颅,死人最多的一次,血染红了宫门的汉白玉阶,宫女太监们洗刷了三天三夜都没洗干净。
那段时间宫中人人自危,生怕一着不慎就人头落地。
“去看看,过了刑便升朝堂将人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