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这才醒悟过来,感情这家伙前面说了十几分钟的废话,到现在才要进入正题。
仔细想想也是,前面这段话听起来云里雾里的,感觉他好像讲了很多,仔细回味的话却又好像啥也没说。因为他列举的都是苏醒已知的,之所以听得津津有味的原因是苏醒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些东西,如果仔细思考,苏醒也会得出同样深刻的答案。
“那么,我们刚刚已经列举过了不可规避的风险,接下来重点在于可规避的风险是哪些,我们又要如何规避。”
“啥叫可以规避的风险呢?事先预料到,能做好准备去防范的叫做可规避的风险。比如你从观测星辰排布得出明日气象,询问海盗事务中心得知明日情况,再或者从别的任何渠道得知了明天会有暴风雨,那么你明天不出海。结果明天真的下起了暴风雨,出海的家伙全都死了,你却活了下来。这就叫做可规避的风险。”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一种风险,有些可规避的风险他藏得很隐蔽,你如果不稍加留意的话,规避的机会就会转瞬即逝。比如分赃,这就是一门学问相当高的风险了。如果你的队员因为分赃不均你该怎么办?如果船长的分配不妥当导致船员们纷纷争吵起来又该怎么办?”
看着一脸迷茫的苏醒,赛尔满意的笑了笑,“我亲爱的学生,从这一刻起你该知道自己的无知了吧。遇到这些情况,你能说话,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非常的短,短到几乎不可察觉。有可能是他们动刀子的前一个瞬间,也有可能是他们刚刚冒出争吵的苗头时。如果你不去引导整件事情的发展方向,他只能像失控的矿车那样。”
他贴过来,轻轻在苏醒脸上吹了口气,“‘啵’的一声,就像高声歌唱的矿车满载着歌声撞出轨道,像乱冲乱撞的野牛一样飞出悬崖,坠落到无尽深渊中去。”
他邪魅的笑了笑,将脑袋缩了回去,摆正自己的姿态,重新端坐好来。
“所以刚刚那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做?”苏醒像个乖宝宝一样端坐在座位上发问。
“当然是立刻他们分开再说啊。他们已经摆出一副要吵架的姿态了,双方的态度也都很强硬,然后接下来肯定是会将矛盾升级,从两个人的嘴上战争演变成为双方党派的对峙战争,进而演变成为真刀真枪的打斗!身处漩涡中央的你,难道想要独善其身吗?”
“把他们分开,他们会不会把矛头同时转向我?”苏醒问。
“那要看你怎么跟他们解释了,如果你解释得好,他们完全可以握手言和。如果你瞎说一气,倒是真有他们合伙起来干你的可能。海盗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的行动完全不讲究什么礼制纲常,到时候给你一条忠告:大海就在后面,跳下去,活命的机会也许比你留在船上的要高。”
“不过这么憋屈,可不像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啊。那么我还是教教你怎么和他们说吧。首先你得分析他们争执的原因。分赃不均是吧,这应该有个理由吧,一般而言大家都是对半分的,比较公平也没什么人有争议。”
“不过这也不是说不对半分的话就不公平。有些时候不对半分也可以得到所有人的一致理解。比如整艘船上就只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在和对方拼命,其他人都在隔岸观火,那么分赃的时候自然比较惭愧,拿得少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好像有点扯远了。现在我们继续说分赃不均的情况下该怎么劝导他们握手言和。刚刚说道你得分析对吧?唔唔唔……分析,然后得出他们分赃不均的理由。”
“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方觉得自己出力比较多,应该多拿点,另一方则是认为自己虽然出力不多,但是也是在全力以赴。我所见过的90%起争端之前,都是一方是跳上敌方甲板和敌人面对面真刀实枪的拼命,另一方是坐守己方的船只拼命放火炮放弓箭压制对手。虽然同样在全力以赴,只不过是有没有生命危险的区别而已。”
“那到底两方谁应该那比较多呢?”苏醒问。
赛尔停住了,一脸尴尬的看着苏醒,忍不住拍桌站起:“不是吧你,没明白吗?我的意思就是,这个过程是你引导的,你分析得出的结果觉得谁该拿得多就让谁拿得多,然后你把你的分析将给他们听,让他们也认可你的分析,之后就好办了,认可之后他们对于分赃的比例也就会作出退让,就能达到和解的目的了!”
“对,讲解!重点在于讲解!这个过程我们需要分成几个步骤:让他们冷静下来,把他们各自的出力情况列举出来,相同方面进行对比,不同方面则按照事情的严重性对比。比如呐喊助威,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完全可以不要掉也没关系。但是火力掩护,弓箭片杀,这种让敌人忌惮的东西却是必须要列入思考范围的。”
他说的唾沫横飞,很快的变成口干舌燥。桌角有一个大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布着很多酒罐子。他做了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弯腰从箱子里提了一个酒罐子出来,一掌切开瓶口,锋利的边缘微微闪光。而后他开始对嘴狂灌,一口气,不停息的把一罐子酒全部倒入口中,然后将酒罐子从狭窄的窗口甩了出去,很快的从窗外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润完喉咙后继续说道,“总之呢,你要记住这个过程,简化之后可以变成:冷静,列举,对比,分析重要性,最后得出结论,并试着让他们接受你的理论,怎么样,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苏醒看起来很迟疑,“我知道,大概明白了,但我……不太确定,因为我这方面不是很强的原因。”
“嗨,前面那几个家伙才叫不强咧,他们除了大海以外一无所知,身为海盗们结合的产物,他们也想着要踏上这条可悲的路。”赛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起了一罐子酒,同样犀利的切开瓶口,咕噜咕噜灌下喉咙,看了苏醒一眼,“而你嘛,自愿堕入此道,更加可悲。”
“我并非是自愿的。”苏醒摇了摇头,他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仿佛在对桌面说话,“我在陆地上被到处追杀,因为我的罪名。在那片土地上我已经看不到我的容身之处了,所以我告别同伴,选择这条路来到这里暂且安顿一段时间。”
“况且,来当海盗又如何呢?自古有言笑贫不笑娼,我虽然读书不是很认真,但这道理也是懂的。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嘲笑那些借用肮脏和不要脸手段获取金钱和力量的家伙,而只会嘲笑那些连力量都没有的家伙。欺软怕硬,人情世故大抵如此。”
苏醒在这一刻变得和平日有些不同,窗外投射进来的光明打在他忧郁的半张侧脸上,如明月般皎洁。他好像在回味什么,五年来点点滴滴的时光如同溪流般流过他的心头。现在回味起来倒没有进入《神话》时候那般痛苦了。赛尔坐在苏醒对面静静看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等你真正明白一个海盗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你会意识到你付出的终究比你得到的更多。呵,金币么,或许像我这样赚你学费得来的可以问心无愧的拿走它们,但是据我的观察,你可不是那种以掠抢为乐趣的恶棍,每次出海之后就算都能活着回来,分得大量金币,也会很快的对这个职业感到失望。它所蕴藏的罪恶只存于瞬间,察觉到了,便使你感觉到压抑,以至潸然泪下。”
苏醒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听得出面前这个导师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家伙,根据他偶尔表现出来一些细致入微的动作,还有话语中隐隐约约的感**彩,被苏醒敏感的捕捉到了。
苏醒也不是这么敏感的家伙,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遭遇,让苏醒更能明白有悲伤过去的家伙会用怎样的口吻描述自己。苏醒怀疑面前这个家伙或许以前也是个海盗,或许是经历了某个让他痛苦万分的事情之后他才决定不当海盗了,转而当起了海盗的导师来。
是那个蕴藏在瞬间的罪恶吗?
苏醒歪着脑袋想,可对面那个家伙忽然把脸上阴郁的表情一扫而空,从箱子里又拿起了一个酒瓶子,“可是啊,海盗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美酒重要啊。小兄弟要来一瓶吗?等你以后回首起这段时光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记忆中除了时时刻刻的压抑和潸然泪下以外,剩下的都是大海咸腥味的海风,还有香浓的酒气……啊,果然还是酒更重要。”
他一脸陶醉的轻轻嗅了嗅瓶口,拿起来咕噜咕噜的继续灌了下去。苏醒看着他,暗自嘀咕:真是没法理解这家伙的品味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怎么会如此喜欢喝这种劣质酒呢?还喝得这么高兴。
苏醒平时也会喝一点酒,毕竟是大男人嘛,没喝过酒简直太怂。所以他一闻就能闻出男人酒的恶劣。但是赛尔的表情又不似作假,这到底是……?
感谢看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