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像水似的涌了进来,让赵氏和窦焕成眼花缭乱、胆战心惊。已是都察院右佥事的窦焕成不止一次的告诫弟弟:&ldo;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还是藏拙些。&rdo;窦耀成不以为意:&ldo;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这也是狐假虎威。你致仕了,这买卖我也就不做了。&rdo;窦焕成却觉得这钱赚得不干净:&ldo;南货北卖,挣得好歹也是辛苦钱。你这样,是官商勾结!是发国难财!&rdo;窦耀成冷笑:&ldo;大兄这个时候嫌钱脏手了?哥哥要买宋刻孤本的时候怎不嫌钱脏?要资助同僚遗孤的时候怎么不嫌钱脏……&rdo;&ldo;你!&rdo;窦焕成气得嘴唇发抖。两兄弟不欢而散。赵氏看着心里难过,劝窦耀成:&ldo;你就听听你阿兄的吧!他在都察院任职,纠劾百司,见得多,他不会害你的。&rdo;窦耀成不想母亲担心,又不愿意向大兄低头,随口道:&ldo;您看那些做官的,哪个不争着巴结?不必开口,自有人送吃送喝送银子,还怕送了不收。我和大兄不一样,我一天赚不到银子一天就没吃的。&rdo;赵氏却听了进去。呵呵笑道:&ldo;你以为娘老糊涂了。&rdo;心里却想着大儿子只有那一点俸禄,每次回来不是孝敬她人参燕窝就是珠宝玉石,大房的媳妇孙子孙女四季的衣裳首饰年年添新的,可见日子过得的确是很不错。大儿子的话说得有道理,但小儿子的买卖做得也不容易。上次去淞江府,为了应酬那些官老爷,喝酒喝得闻到酒味就不舒服。就是这样,小儿子嫌的银子从来也不曾藏私,全都交到了公中,所有的收益都和大儿子均分。这么一想,就怜惜起小儿子来。有官身和没官身的就是不一样。要不然这世上的人为何挤破了脑袋都要做官。老太太的心偏向了这个每日在她面前嘘寒问暖的小儿子。而窦耀成断了仕途,买卖有得力的管事相助,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他的心思渐渐放在了享受上。开始只是呼朋唤友,把酒言欢,后来开始梨园听戏、章台走马。赵氏知道了劝小儿子:&ldo;你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和那些贩夫走卒的女人一个桌上喝酒?不如买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回来,请了真定府的名角调教,自己养个戏班子,既有颜面,可以解闷,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热闹热闹。&rdo;有了母亲这话,窦耀成还有什么顾忌?他玩得越发荒唐。两兄弟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深。赵氏看着这样不行,请了娘家的哥哥出主意。赵舅爷想了想,道:&ldo;亲兄弟,明算帐。不如趁着你在的时候把家分了。大家各过各的,也就没什么好说了。&rdo;赵氏沉思良久,痛下决心:&ldo;总比我死后闹出分产不均的笑话好。这分家的骂名,我背了。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进土的人了。&rdo;然后把大儿子叫了回来:&ldo;……不要再为这些琐事争吵!&rdo;&ldo;母亲,这不是琐事。&rdo;窦焕成不同意分家,试图说服母亲,&ldo;仕途一时荣,文章千万好。家族立世之本不全在举业上,门风万不可缺。有举业,没有门风,守得住本心不被纸醉金迷所惑还好,若是守不住,过惯了好日子突然塌陷下去,比那寻常人家还凄惨;有门风,没有举业,堂堂正正的行事,清清白白的做人,歪风邪气不敢浸,自有福缘。舅舅家就是这样的……&rdo;&ldo;我知道,我知道。&rdo;赵氏敷衍道,&ldo;是我想分家。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这样闹腾下去了。特别是你弟弟,十年寒窗苦,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们兄弟一场,你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可这兄弟也如夫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伤,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你就当是孝顺我,把这个家分了。&rdo;窦焕成在母亲面前发誓:&ldo;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不用分家……&rdo;赵氏摇头:&ldo;你听我说。你爹爹虽然留下了万贯家财,却不及窦家现在家财的三分之一。我想把家中的财产一分为三,我一份,你一份,你弟弟一份。我跟着你弟弟过,等我去了,我的那一份就留给你弟弟……&rdo;这是要分家呢?还是要分财产呢?这是母亲的意思呢?还是弟弟的意思呢?窦焕成不敢多想,他点了头。赵氏请赵舅爷、当时真定县的县令、两个媳妇的娘家一起做中人,把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