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韦昙,就这么走了吗?这不是梅振衣希望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心中有说不出的遗憾。但知焰的眼神中却另有深意,梅振衣与她对望一眼,又冲韦昙道:“我承诺帮这位姑娘找到你,既见居士,也不多打扰了,欢迎你有空到芜州作客。”他们要走,但波若罗摩却要留下来,因为知焰暗中对她说了一番话:“他不认识你又怎样?现在不就认识了吗?你的愿望就是长伴在他身边,此时此地,不是不可能实现,又何必伤感呢?若他就是你要找的韦驮天,那这花溪谷就是灵山脚下,我看也没什么不同。”还是女人懂女人的心思,知道该怎么劝。波若罗摩就在花溪谷住了下来,梅振衣等人帮她在离韦昙所住草堂不远的地方,一处小高坡上建了一所竹舍。波若罗摩就在竹舍中栖身,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花溪谷南岸种满了各色鲜花,一年四季长开不谢。仙界的波若罗摩花想在此地开放很难,但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乌龙山中所有的各色山花,她都有办法移植到此谷中开放。她每日就在花丛中看着韦昙撑船来回,宛如又回到了仙界的灵山脚下。三天后,梅振衣等人建好竹舍离开花溪谷的时候,廖凤又来到了对岸,这一次却没有唱山歌,而是望着河对面山坡上的波若罗摩,眉头紧锁充满担忧之色。她感到了一种威胁,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天仙般美丽的女子,就住在了韦昙家的旁边不再离去。“梅公子,那苗女看花神的眼色,颇有些不善呢!”提溜转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嘟囔道。梅振衣:“这很正常,她是担心波若罗摩抢走了韦昙。”提溜转:“那苗女会巫术,会不会对波若罗摩不利呢?”知焰:“这倒不用担心,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非凡人之躯,那些巫术伤不了她。”“可是波若罗摩一个孤身女子,长的又那么美,住在山谷里,有坏人欺负她怎么办?别人又不知道她是仙界花神。”提溜转还不甘心,总觉得事情的结果不够圆满。梅振衣笑了:“波若罗摩不懂俗事,不会欺负坏人,但坏人欺负她也不容易,她毕竟有仙家法力。……再说了,韦昙就在一旁,他虽然不认识波若罗摩,也不会允许坏人欺负这样一位孤身女子的,最好真的有人上门找波若罗摩的麻烦,韦昙又可来一场英雄救美,宛如当年在灵山脚下,未尝不是这一世结缘的开始。”如果能看清提溜转的表情,它此刻一定是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与知焰仙子推演的结果吗?难怪会让波若罗摩就那么留在花溪谷!……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冒充坏蛋去骚扰波若罗摩行不行?事先商量好,让波若罗摩半夜喊救命,韦昙一定会来救她,这一救一谢,两人不就交往上了?”知焰挥手朝提溜转脑门的位置敲了一记,这钟离权“师传”的动作她也学得挺像,笑着斥道:“世上总不缺奸恶之徒,何必我们再去多事?假如落到韦昙手里,下场能好吗?”“我总觉得那个唱山歌的苗女,肯定会去找波若罗摩的。”提溜转还是没完没了。梅振衣:“天下这么大,韦昙为什么偏偏要到这偏僻的花溪谷来?一定有原因,我看那苗女廖凤,十有八九就是被韦驮天打落的妙音伽蓝,韦昙要渡的人就是她。”提溜转的语气严肃起来:“很有可能啊,她的山歌唱的很好听,就不知舞跳得如何?这是梅公子推演出的结果吗?”梅振衣:“我哪能推演出这种仙界轮回之事?是猜的。”……“你为什么缠着韦大哥不放,他又不理你?”这是在波若罗摩的竹舍前,苗女廖凤问她的话。自从波若罗摩来到此地,廖凤总是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跑上门来说话。“我没有缠着他,只是每天看着他。”有陌生人上门问话,波若罗摩一点也不惊讶,和颜悦色的回答。说话时带着浅浅的微笑,笑容中有开心的满足感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会做饭吗?会洗衣服吗?会铺床叠被吗?会养蚕纺丝吗?会操持家务吗?”眼前的波若罗摩是那么的明媚秀丽,廖凤不自觉中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在苗寨中也是受人瞩目的美女,但站在波若罗摩面前却无法与对方完美的容颜相比,不甘心的问出了一连串的话,手也慢慢的伸向了腰间的短笛。正在河上撑船的韦昙似乎也有感应,眼中寒芒一闪,回头望向北岸高坡。“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种花。”波若罗摩毫无心机的答道,然后眨了眨眼睛又说:“你说的这些,你会吗?韦昙需要吗?”廖凤挺胸道:“我当然会,是男人就需要!”波若罗摩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既然会,为什么不去做呢?”廖凤愣住了,就像看什么怪物一样打量着波若罗摩,握住短笛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然后她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呀,谢谢你提醒。”河中的韦昙也转过了头,继续专心的撑船,不知何时,他握住竹篙的右手腕上,多了一串菩提数珠。从这一天开始,廖凤没有再找波若罗摩什么麻烦,倒是韦昙多了在常人眼里看来也许是幸福的烦恼,因为廖凤带着三个婢女经常找到他家里去做事情。生火做饭、打扫房舍、缝补衣物之等等家务。韦昙是个单身汉,白天撑船家里没人,廖凤非要跑到他家去做事他也没办法。廖凤总能找到事情做,柴禾不缺可以多砍几捆,房子不脏也可以多扫几遍,韦昙回家已经把饭菜做好。廖凤是当地最大的苗寨族长之女,有的是闲功夫,因为这种事情,韦昙总不能打她骂她。……暂且不提韦昙之事,梅振衣回到芜州之后,就要开始炼制九转紫金丹了。炼丹之前,按他两年前的诺言,要去见何幼姑一面。上次别后,一狠心这么久都没有再去过何家,梅振衣心中也有些忐忑。这两年甚至没有刻意打听何幼姑的情况,梅振衣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些什么。算一算,何幼姑已经年满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如果她嫁了,究竟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日子过的开不开心?想到这些,梅振衣的心情多少有点矛盾,只有暗自叹了一口气。梅振衣换上道装,再次来到何木生家门前,还是那所大宅,但门庭有了一些变化。大门上有了匾额,写着“何府”二字,两旁挂着圆柱状的灯笼,上书“敬享堂”。在古时,普通人家连夜间的灯油都很节省,门前挂两盏一夜长明的灯笼,一定是有富贵身份的。再看大门前立了一根栓马石桩,这是两年前没有的。梅振衣这才意识到如今的何木生已经是八品承务郎出身了,在当地也是何老爷。这其实是梅振衣的安排,当初他给芜州刺史程玄鹄以及京中的父亲都打过招呼,设法给何家一个出身。芜州地处江南水乡物产丰饶,但也有一点不好,每年的汛期几乎总有水患,就是水势大小而已。前年夏天汛期,官府组织民夫上堤抢险,梅家也主动出力了,率领梅家民夫上堤的负责人就是何木生,这老实人做事情一向认真负责,一点都没偷懒耍滑,把一千民夫约束的很好,钱粮都由他经手一文差错都没有。汛期过后,程玄鹄上表梅氏家人护堤有功,特别褒扬了何木生,文昌台回文,赐何木生从八品下阶承务出身,以示嘉奖。虽是一个无职无权的文散官,但也是光耀门楣的身份。何家门前如今也有了一位看门的仆人,梅振衣上前行礼道:“这位小哥,我来自齐云观,姓吕,求见何老爷,烦情通报一声。”“什么?齐云观的吕道长!……请您稍等,我马上就去通报!”仆人似乎被梅振衣报出的名号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就进门通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