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竹已经在阵痛了,只是间隔时间很长,痛感也不是格外的剧烈,所以她即便出了点细汗,脑袋却是十分清明的。家里今日起屋子的事情已经停了,因为不太方便,来帮忙的人安慰了白义宏几句,就纷纷告辞了。
只是没多久,她就听到外面周得顺说:“义宏,你爹带了你大哥一家过来了,马上到门口了。”
白若竹皱了皱眉头,老爷子此刻带人过来肯定不是来闹事的,反而是来道歉的。虽然老爷子偏心、糊涂,却是个精明的人,他不能让人说白家的闲话,也不忍心白义博坏了名声,所以这场道歉肯定是做给村里人看的。
她觉得格外的腻味,老爷子怎么也是读了多年圣贤书的人,敢不敢不要这么虚伪?
白家门外,老爷子沉着脸,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几岁,他身后的白义博等人也蔫不垃圾的,白义博衣服还破了,灰头土脸的,三郎的额角也青紫了,而王氏披头散发的一直在低声抽泣,一家人看着好不可怜。
四郎也来了,如果白若竹此刻看到他,一定会发现他脸上多了新的伤痕。就在白义宏推了白若竹离开之后,三郎就跳过去揍了四郎,可四郎是个倔脾气,死咬着牙不哼声不喊痛更不求饶,所以邻居都不知道四郎又挨打了,否则就是隔壁的张家婆子也要看不下去的。
白老爷子气的拿藤条抽了三郎,三郎额角的青紫也是他打的,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反倒看到一些人眼里,会觉得白义博跟三郎也被打了,其实也挺惨的。
这是装可怜博同情呢!
老爷子站在门外,顶着看热闹的人投来的包含了各种情绪的目光,大声说:“老二,我带你大哥一家子来给你道歉了。”
他声音很大,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就是二房附近原本没看热闹的邻居也探出了脑袋,想看看白家到底要演哪一出呢。
白福清了清嗓子,继续大声喊道:“三郎小孩子不懂事,想跟他堂姐开个玩笑,哪知道闹成了这样,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错了,专程来认错的。”
老爷子的声音传到了院子里,进了白若竹的耳朵,白若竹忍不住撇了撇嘴,说:“偷东西都成了开玩笑了,我爷还真会给三郎开脱,他怎么没说三郎把我打了?怎么没问我的死活呢?”
旁边周得顺的媳妇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你可千万别动气,不值得。”说完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爷爷是老糊涂了。”只是最后这句她压低了声音,毕竟按辈份白福是长辈,她不好明目张胆的说长辈坏话的。
可是,这长辈有长辈的样子吗?周得顺媳妇暗地里啐了一口。
院子里白义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下意识的朝白若竹的屋子看去,又觉得女儿如今开始痛了,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便把目光落到了二郎的身上。
白泽沛目光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却也没有一丝温度,他今天没有白泽浩表现的那么愤怒,只因为他是个会把情绪掩藏在心底的人。
“爹,爷爷是长辈,在外面站着不好,还是先请他进来吧,其他人就算了,说小妹生产不方便。”二郎沉声说道。
白义宏会意,点点头,冲着门外喊道:“爹,你说哪里话啊,你赶紧进屋坐坐,大哥他们就先回去吧,若竹要生产,不太方便。”
白老爷子在门口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原谅你大哥啊,我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和三郎了。”
白若竹在屋里听的不由又来气了,如果不是怕被人安上不孝的罪名,将来影响到她二哥的仕途,她连老爷子一起赶走,老狐狸太无耻了,明明都让他进来了,他还说什么“不肯原谅你大哥”,不是让人觉得她爹心胸狭窄吗?
可是孝字压头,白义宏还真的很无奈。
白若竹眼珠子转了转,她朝周得顺媳妇使了个眼色,就在屋子里尖叫了一声,然后大喊道:“不要让三郎他们进来,他们打我,要害我的孩子,别让他们进来。”她声音带了颤音,“爹,我害怕……”
乡下房子本来就隔音不好,加上秋老虎燥热,白若竹屋子虽然掩了帘子,可门却是敞开一些的,加上窗户是纸糊的,她的声音一下子就传到了门外。
老爷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心里把白若竹给骂死了,嘴里嘟囔道:“这丫头是生娃吓倒了吧,自己亲人怎么会害她,竟往那些没有的事情上想。”
听听,人家这话是呼应了他前面的说法,三郎只是跟白若竹开个玩笑,是白若竹多想了,才觉得是三郎偷走了她的玉佩。
好在他嘟囔的声音传不到白若竹耳朵里,否则白若竹都想跳起来跟他对骂了,当然,羊水破了还是不要动的好。
白泽沛把门打开了,当着所有看热闹的人的面前,毕恭毕敬的给老爷子行了个大礼。晚辈给长辈行大礼很正常,但庄户人家不兴没事行礼,就是逢年过节也少的很,所以白泽沛这个大礼行的就耐人寻味了。
白福见白泽沛动作沉稳,做的一丝不苟,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他就忍不住感叹:这个孙子还真是最像他了。
白若竹是听不到老爷子心里的话,否则她一定会狠狠的翻翻白眼,暗骂:“您老真爱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二哥哪里像你了,你连他脚指头都比不上!”
门外,老爷子愣了愣,问:“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白泽沛起身,说:“爷爷进屋说话吧,至于大伯一家就先回去吧,小妹不能再受到惊吓了。”
老爷子变了脸,大房不进门就说明二房不肯原来他们,他有些恼怒的瞪向二郎,说:“女娃迟早是外姓人,你要为了个外姓人不认自己嫡亲的大伯和堂弟吗?”
白泽沛再是好风度,脸也变了,他看向老爷子的目光更加没了温度,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管什么外姓人,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一辈子都是我白泽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