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覃琛下了朝,刚回到书房,就瞧见萧颍正聚精会神地伏案疾书,倒是全无昨日里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好奇,遂问道:“阿迴,写什么写得如此入神?”
萧颍头也未抬:“今日老太傅休沐,我想着正好得空,就想与母亲写一封家书罢了。”她自觉昨日里送药已然弥补了覃芯,顺利解决了心中歉疚,夜里便睡了一个好觉,一早醒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覃琛点点头:“如今北狄玄字部正闹雪灾,守在归鸿城的沈非离忙着救灾,听说城中的储粮都快搬空了,姑母又从临川紧急派兵调粮给了沈将军,想来今年岁末是不会得空进京了,阿迴确实应该去封家信,也替我问候一二吧。”
“那是自然。”萧颍好似想到什么,暂时止住了笔。
“阿姊,北狄归顺我朝已有二十余载,迄今为止一直没有二心,听闻各部与大启边民通婚者也不在少数,现下救灾又颇为得力,想必不会掀起太大风浪。今年四处灾荒,西戎那边据说也闹了旱灾,牲畜死了不少,往年年景好的时候,西戎蛮子也没少来打秋风,怎么今年反而一反常态,全无动静呢?”萧颍正愁怎么跟覃琛提醒西戎的事,如今说到灾荒,正好顺口提起。
“确实反常。”覃琛沉吟半晌,复又开口:“夏日里中州大旱,秋日里南边起了虫害,入冬没多久,北狄又闹起了雪灾,今年自打入了夏就一刻也未消停,老百姓日子难过,朝廷只得减免了赋税,今秋收上来的粮食都不足往年的三成,派发到各处赈灾的倒是不少,眼看就要入不敷出,朝中整日愁云惨雾,倒是忽略了西戎这个祸端。”
萧颍趁热打铁道:“西戎蛮人向来狼子野心,不通教化,若是闹了饥荒,必会四处劫掠,眼看就是年节,年关难过,陇西各城的守备可万万不能放松啊。”
“正是如此。”覃琛皱了皱眉头,想是已将此事记在心中。
“阿迴如今真是长大了,竟能想到满朝文武都料想不到之处。”
萧颍心中暗道,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哪家吃饱了撑的没事惦记着贼来偷,若不是梦里有这一遭,谁又会往这上面去想呢?只是如此泛泛地提上一句想来还是不够,如今离正月还有两个月,若是命边关守将一直防备着,时间长了难免松懈,还得想个更为稳妥的法子。
萧颍又在家书中提了两句西戎的反常,临川王也是聪明人,相信就凭这两句心中也必会有所戒备。除此之外,这封家书倒也无甚特别,不外乎嘱咐母亲与父亲要多加注意身体,不要成日里忙于政事就忽略了身体云云。
写完家信,萧颍仍旧是忧心忡忡,重活一世,她目前的力量还是太弱小,无论是武力还是权力。在政事上甚至只能通过太女来施加影响,而且还得旁敲侧击地试探,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而涉及到调兵遣将排阵布防,更是轮不到她来插手,西戎这件事,就很难办。若是边关布防全由她来调配,她自然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而如今这样的形势,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可若是边城失守,母亲还需上战场的话,又要如何才能保证她的安危呢。
萧颍陷入苦思,这西戎贼子,怎么偏偏就擅毒呢。
而另一头,骊贵君同样也绞尽了脑汁。
让未婚男女多加来往,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放在民间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程度,但这是在皇家,找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再由皇帝的嘴里说出来,想来也无庸置喙。
只是眼下覃芯还病着,总不好让萧颍三天两头地来后宫探病。一切还要等芯儿好起来,再风风光光地办完及笄礼,之后很快又是年节了,除夕、上元节,宫里都会备有家宴,届时也能见上面,再待开了春,可就好想名目了。骊贵君算算日子,心中暗自有了主意。
覃芯这病虽然来得快,但如今心病已除,再好生将养几日,许是就没有大碍了,并不会影响及笄礼,于是骊贵君又高高兴兴地同宫中掌事商议起及笄的事。
因着怡安帝卿的身份,各位成年皇女对他的及笄礼也都颇为重视,礼物是早早就备好的,如今已陆续送到,骊贵君听掌事的一一报上来,却发现并没有听到东宫的名号。
“太女那里还没有遣人来过吗?”
“是呢,如今还未到日子,想来也该快了。”
骊贵君想了想,往年覃芯生辰,世女送的礼一直是随着东宫一起来的,却没见过她单独送过什么东西,想来也不是由她自己备下的,或许她连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如今是芯儿成年的生辰,她要再这么不上心,芯儿怕是又要不高兴了。不若让人给她通通气,倒也不限于多贵重的东西,关键是以临川王世女的名义单独送来,那意义自然又不同了,芯儿必定高兴。
想到此,骊贵君又与掌事交代了两句,掌事的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萧颍正在为西戎的事烦心,就听长兴来通报说,龚掌事有事求见。龚掌事龚良羽管理着东宫的私库与大小开支,因此东宫同宫里宫外的人情往来,收礼回礼都需经她的手。但萧颍是个不过问俗事的主,便极少与她打交道,听说她来见,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多半是送礼的事。
萧颍刚送完了药,便没打算再管生辰礼的事,至于覃琛说的让她自己去库里挑,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去过。萧颍舞刀弄枪可以,排兵布阵更是拿手,提笔做文章也是洋洋洒洒,可唯独不喜那些世家贵女成日里摆弄的珠宝玉器、珍奇古玩。若要她亲自去给男子挑选礼物,那可真是同和尚借梳子——强人所难。
萧颍叹了一口气,却也无法,只得让长兴请龚掌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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