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看,刚才那一阵子功夫自己居然已经吃掉了半碗饭。
目光随后越过桌面,看向摆在沈雁面前的饭菜——全部纹丝未动。自己这个客人做得真不地道,比主人吃得还快。齐誩微微发红的眼角不禁朝下一弯,挂上一记很淡的笑容。
他又坐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到水龙头下舀水洗了一把脸,把余下的痕迹全部冲净。
刚刚把水珠抹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短信。
发信人一栏写着一个“雁”字。最初他输入的是“雁北向”,知道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以后,曾经想改成“沈雁”,不过最后只保留了两个名字所共有的那个字。
这条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再叫我上楼。】
真的……很体贴。
齐誩眼底微微一烫,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疼痛感。为了更彻底地收拾心情,他简单地作出回复:【还要再等一下。】
发送之后,沈雁许久不见回应。
隔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齐誩正眺望着窗外一点一滴划下的秋雨出神,忽然手机又“嘀”的一声。沈雁的第二条短信传了过来:【我不上楼,不过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齐誩看到这里,没有回短信,直接动手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平复,他的声音已经稳定,不再哽咽。甚至还有桌上饭菜传递出来的那种涓涓暖流,“你在哪儿?”
“就在楼下,一开始我们进来的地方。”
沈雁此时的位置应该离屋檐很近。因为背景里的雨声很清晰,清脆悦耳。
齐誩闻言,站起来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朝一楼的楼道口望去。
沈雁果然在那儿,一个人倚着墙,默默地站在屋檐底下等候。从他这个角度和距离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对方的肢体动作,如果不是玻璃上蒙着一层雾,可能连表情都能看清楚。
不过齐誩没有动手去擦。
这样也不错,可以看见却不必看清。如此一来,自己可以更专注于他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吧?”齐誩歉意式地笑笑。
“不……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沈雁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其实我自己被吓着了。”齐誩找了一个舒适的站姿,同样背靠墙壁,头倚住了窗,侧脸去看楼下正在和自己通话的人,“很突然地,自然而然就变成那样。一点前兆都没有,我压都压不住。”
沈雁低声说:“不用压住,顺其自然最好。”
齐誩“嗯”了一声。两个人像昔日聊天时那样小小地保持了一段时间安静,让雨声来填补空缺。
良久,齐誩重新开启话匣:“为什么想起打电话?”
“因为有点担心。”在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楼下的人似乎低了头,背对楼道口光线照来的方向。雨声伴随他低沉的呼吸,还有令一切微微失真的电流音,给了齐誩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而且……当我们不是面对面聊天的时候,总觉得,你会比较容易说出真心话。”
齐誩先是一愣,随后绽开一个惆怅的笑容:“你想听什么真心话?”
沈雁的深呼吸通过话筒传来:“你还记得……我在厨房说过的那句话吗?”
记得。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沈雁这么说,而他没有答复。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即使无法论证,齐誩也忍不住想去澄清。
但是沈雁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很轻,却又很执着地打断。
“在你回答之前,可以先让我说几句话吗?”
“嗯,你说。”
得到允许后,沈雁仍旧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才真正开始:“因为曾经有过言语障碍,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大擅长与人交流。愿意对我说话的人少,愿意听我说话的人,更少。”
这件事齐誩听他提起过,只是这次的描述加入了更多情感色彩。
沈雁声音放低:“连我的职业也是。虽然症状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可我潜意识里还是无法适应陌生人之间的交流,而面对小动物的时候感觉就轻松很多,没有什么压力。所以我很喜欢跟小家伙们相处,也想和别人分享一下有关它们的故事,但……不知道要怎么做。”
听到这里,齐誩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