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景况你也知道,眼看着凌哥儿都十七了,我却连下聘的银子都凑不出来。我又想着凌哥儿日后是要入仕途的,总不能给他娶一个乡野村妇回来。”
董张氏边说边拿帕子拭泪。三太太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又往左右瞧了瞧,见下人都退在很后头,便压低了声音对董张氏说:“我倒替凌哥儿相了门亲事。”
“是……谁家的姑娘?”
董张氏听了,倒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一般。
“就是青家二房的小姐。”
“她可是孤女。”
董张氏听了,心里颇有些不满意。年幼失怙可不是件好事。三太太听嫂子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埋怨,心里便也觉得不舒服。但为了母家,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嫂嫂是没见过青家三小姐,不论是教养还是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再说了,二房老爷过世前是做盐政的,她母亲又是伯爵家的小姐,嫁妆丰厚着呢。”
“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好嫂嫂,凌哥儿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还能害了凌哥儿,害了董家唯一的苗子不成?”
“好妹妹。”董张氏听了三太太的一席话,眼眶一红,便握住了三太太的手。
打定了主意,三太太便说:“我让人把青蕴先请过来,嫂嫂到时候面上也不要露什么,只在暗地里相看也就罢了。”
董张氏连说了几个好。
青蕴正在房里绣那幅昨晚没绣完的百鸟朝凤呢,没成想三太太那边突然过来请她,只说有新描了几个花样子,准备让绣娘往衣服上头绣,却又不晓得该怎么选,让她过去参谋参谋。
她虽然心里不怎么喜欢这位三太太,但是面上却从来分毫不差。可能是连着守了六年的孝,青蕴的绣工在整个青府都是一流的。为女子者,不说敢说要德才兼备,琴棋书画针黹女工总要有一样能拿出手来。
只是这匆匆的过来请她。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她难得出门将画枝跟落玉都带上,又对来请她的人说:“我换身衣服,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见人。你且等等吧。”
三太太并未在房里等她,而是跟董张氏煞有介事的坐在正厅。青蕴甫一进来见三太太正襟危坐,三太太身边的妇人盘着再常见不过的头发,衣着虽端庄,却也显得过于暗了些。她于是先给三太太道了句好,又道:“这位是董家的婶娘吧。青蕴在这儿先见过婶娘了。”
“三小姐客气了。”
董张氏笑看着青蕴,暗道这世家就是世家,即使是年幼失怙的小姐,也是这样的好教养。青蕴见董张氏瞧她,便也对着董张氏笑了笑。只是心里却又是另一番计较。
“不知道让婶婶为难的是哪些绣花样子跟衣裳颜色。”见三太太不说话,青蕴只好先开口。这样几个人相互的看着也不像个样子。
“瞧我这记性,好容易你来了,我却忘了把东西拿过来。”说着忙对身边的丫头说:“柳绿,把绣花样子跟缎子的颜色拿出来让三小姐参谋参谋。”说完又说:“三小姐也坐。三小姐在房里做什么呢?”
“昨儿绣的一幅百鸟朝凤还没绣完。”
“三小姐平日里就喜欢绣花吗?”
董张氏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也还算喜欢,只是绣工不怎么好。”
她言语间是带着些许矜持的,大约是猜到了三太太心里的算盘,所以也暗暗警惕了起来。
“三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实。”
三太太连忙说。
“三婶婶取笑我呢。”
又说了一会子话,就有人把花样跟衣裳料子都拿了过来。青蕴瞧了,细细与三太太说了良久,而这期间董张氏的目光就没有离过青蕴的身。这让青蕴觉得颇不自在。
好在不过一会儿,三太太就找了个由头让她走了。她晓得这是姑嫂两个人要咬耳朵呢,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三太太这样做未免显得太明显,也太不尊重。只是她又能说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恨自己势单力薄,身世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