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坠地,一方生灵遭遇“天劫”,山火蔓延方圆百里,数月未熄。
五年后,曾被烧光枝桠的参天古树又拔出几条新枝,焦黑的树干衬着几枝绿意,更显生命之力;长弓尧设下的陷阱毁于山火,那窝貂鼠也不知生死如何?
父子俩早早就来到悬崖边,父亲解开包裹拿出一身崭新的葛衣要孩儿换上,总不能穿着兽皮衣拜见仙老吧?
“爹,这衣服有什么好?在树丛荆棘中钻上一回就全碎了,还是兽皮衣好!爹。。。。。。”聪颖的孩儿知晓换衣的意义,他真心不想离开爹,不想去学什么仙术,也不想到山外小村找伙伴们了,只想跟爹住在山洞里学打猎的本事,等长大后就可以让爹爹歇息了。
哀求没有用,借口不入耳,长弓尧铁了心,冷着脸帮孩儿换穿了衣服,端详了一阵,又取出一根棉布条来,收拢孩儿披散的长发,用布条把头发扎好,再端详一阵,点头笑道:“你看,这样多好,云儿多俊秀,不像我粗粗大大的,像,像你娘。”
最后一句是自说自话,瞎想胡诌的。
“爹,云儿的娘亲呢?真在天上?”孩儿早就问过此事,自从两年前去过村子,知道人是从娘胎里生出之事后就问。
长弓尧仰头看天,半真半假的说:“嗯,她在天上看着云儿。”
得到的回答与以前一样,一字不差,连爹说话时的动作神情都一模一样。娘亲在天上,那就是。。。。。。云儿没有娘亲了!六岁的长弓云不相信这话,情愿不相信,他情愿某一天爹爹的回答会突然变化,自己的娘亲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希望,我也希望,云儿向仙老学得一身本事。”
“爹,我不去,我就跟爹学打猎的本事。”长弓云拉住爹爹的手臂央求。
长弓尧甩开孩儿的手,双眼圆整,怒道:“跟我学?有什么好!?还不得战败逃亡成为别人的奴隶!?连自己的族人、女人都保不住,还。。。。。。”怒骂中,触动了长弓尧心底之痛,竟至哽咽。
云儿呆了片刻,立即理会到爹爹的心痛,情知是自己错了,忙低头认错:“爹,云儿去,一定好好向仙老学本事,爹不也说云儿聪明吗,仙术再难,一两年肯定能学会。”
“不。”长弓尧收敛心绪,反手摘下背负的长弓,右手拿着弓臂把弓弦递向孩儿,说:“你拉一拉。”
长弓强劲非常,足有八百斤力。六岁的长弓云摆好架势,运足劲力,憋得小脸通红,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拉开一小半。
长弓尧趁机敲打:“箭要射的远,弓弦就要拉的满,弓臂就要更扎实,经得住拉弦的劲道。爹平时就跟你说,学本事一定要扎实,基础不打到最牢靠的程度决不能更进一步,犹如那帝都的摘星台一般,万丈高台平地起,全靠基础扎实,一层层的夯实牢靠才能筑就。学仙术本领也一样,你不仅要拉满弓,还要拉断弓臂,这才算扎实!记住没有!?”
“是,云儿记下了,记在心里了。云儿一定好好跟仙老学本事,学好了才回来见爹。”
孩儿如此懂事、乖巧,长弓尧怎能不爱?悬崖上,孩儿靠在父亲肩头,听说那都邑的热闹,王城的宏大,帝都的气象。。。。。。。不知不觉间已是新月如钩,满天星斗。
周遭的空气突然波动起来,有着某种节律,像是远古的仙乐,令人神往;又似吟唱着大道纶音,庄重、平和,父子俩体内《奔雷术》真气竟隐隐扰动,有自行运转之势。
“你们来了。”
父子俩起身整理衣物,垂手肃立。
一道无暇清光出现,清光中走出一位黄衣老者,皓首银须白眉,面相清矍,目光慈祥,正是那五年前出现在此的仙老桐风英。
“亡国人长弓尧恭迎仙老。”
“长弓云恭迎仙老。”
“免了。”桐风英一步跨过数丈距离来到二人身前,略端详孩童身形状貌,颔首微笑,又看向长弓尧,长眉微动,道:“造化耶,劫数耶,天意难测,你好自为之。我着即带走流星子,有什么话早早说了吧。”
“流星子?”长弓云悄悄问爹爹。
“仙老说的就是你,你就是流星子。”
这就要走?这么快!?长弓云不舍,偷偷伸手拉住爹爹的腰带,却被长弓尧攥住手腕生生拉开。
“仙老,云儿已经准备周全,请仙老带去多加磨砺,以成大器,他日为仙老门楣增光。”
“你我皆亡国之徒,此子应天变而来,本非当世之人,谈何为我门楣增光?罢了,五年父子,情深义厚,天命我为此子师,也算有缘,当得起我受那因果,再送你一言,你虽天赋不凡,颇有修为,可惜十二载禁制,错失良机,而今血气走衰,再难进境,若执拗强行,必走火入魔、玉石俱焚。流星子,我们走吧。”
清光炽盛,笼罩长弓云,一阵波动,仙老和孩童已然不见,只剩下长弓尧一人僵立当场,不舍的呆望夜幕虚空。
耳畔风声呼呼,眼前白茫茫一片,小小的长弓云不知身在何方,将向何处去,只知道身边之人已经不是血肉相连、心意相通的爹爹,而是虽慈眉善目,但终究陌生的仙老。
此一别,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爹爹?若身边无人,他想大哭,想喊着挣扎着回去。可身边有人,六岁的孩儿早已经染上爹爹那股子倔强和自尊心,他反倒不哭、不闹,竭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坦然面对未来。
一团清光凌空飞渡,长弓云的一举一动皆被桐风英洞悉,见微知著,可知这流星子的心性非凡,灵慧而沉毅,乖巧而刚强,机变而赤诚。。。。。。三岁见小、五岁看大,五年前的璞石已初见美玉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