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酒伤身,不如撕布吧。”
慕容雪看着丁香手中的暗花绫罗,黯然一笑,曾经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撕布,可是后来怕他怪自己奢侈浪费,便改了这个毛病。如今,她再也不怕惹他不喜欢。他现在富有天下,许多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了,连人命都不屑一顾,又何况这点布呢。
佳音侍立在外殿,听着里面传来嘶嘶的声音,像是清冷的风声,在暗夜里一点一点地侵蚀人心。
翌日是先帝驾崩百日之期,由鸿恩寺的高僧来宫里做最后一场法事,至此,先帝的丧事算是彻底结束,而他的嫔妃们也就随着鸿恩寺的僧人一道离开皇宫,从此便在鸿恩寺里度过余生。
当日下午,八十多位先帝的嫔妃从静心宫里迁出,带着简单的包袱,坐上马车离开了宫城。这里面有慕容雪认识的同乡秦明月,还有当初和她一路同行进京的其他秀女,嘤嘤低泣声此起彼伏,怨江的水,又将添进无数新人的眼泪。
若是以前,慕容雪一定去求耶律彦,让他放了这些女子回家,可是现在,她不会再去求他了。经历了许泽和赵真娘之事,她已经看得无比透彻,他的心比铁石还要冷硬。
耶律彦隆重安葬了文昌公主,对外只说是因病亡故。先帝的几位子女都在幼年夭折,文昌公主的故去也未能引起众人的猜疑。慕容雪心里失望之极,他果然是按下了此事,任由赵真娘母女就这样冤死。
这后宫,真是后怕。每个人进来之后都变了,包括他。
慕容雪养病不出懿德宫,耶律彦也没有过来探望,却在翌日派秦树送了一匹上好的绢布。
丁香暗暗想,看来皇帝虽然不来,却对这懿德宫里的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分明是送来给慕容雪撕的。
慕容雪将养了几日,身体渐好,这日天气晴好煦暖,便出了寝宫,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透透气。春意渐浓,后殿宫墙的墙角下几丛蔷薇开了花,风里终于有了春日的气息。她看着那蔷薇,不由走了神,御花园里也有一面蔷薇花墙,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从花墙里跳出去抱住了路过的耶律彦,让他救自己出宫。当时,他又急又气又无奈的表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惜,耶律彦再也不是那个热心善良的昭阳王爷,他现在冷酷无情,偏袒徇私。
为什么还要想着他,不是决定从此心如止水,把他从心里连根拔起么。
她回眸对佳音道:“把那绢布拿来。”
佳音立刻将秦树新送来的绢布捧了出来。
每当慕容雪想起他的时候,就痛快淋漓地发泄一场,手指下仿佛撕的不是绢布,而是和他之间的回忆和感情,她只想就这样将两人之间的过去撕成碎片,随风化去,再无关联。
佳音终于习以为常,初时觉得浪费,后来见丁香将碎布打发人送到针线司去纳鞋底子,便又觉得看慕容雪撕布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美事,不光她的动作好看,那布匹撕裂的声音也极其动听。
“小姐,小姐,”丁香神色惶惶地跑了过来。
慕容雪眯着眼睛看向她:“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丁香急切地说道:“小姐,宫里出了大事。”
慕容雪眼帘都未抬,继续不徐不缓地撕开手中绢布,淡淡问道:“什么大事?”
“皇后被废,降后为妃。”
慕容雪手下一顿,绢布滑落了下去。她平息了一下震惊的心绪,问道:“你莫不是胡说八道说梦话吧。”
“千真万确,刚刚传来的消息,皇帝今日在早朝上已经宣了旨意。”
“为何被废?”
“原来她是假孕,因先帝驾崩,伤心过度而小产,原来都是骗人的。”
慕容雪微微一怔,然后风淡云轻地看着地上的碎布,对丁香道:“将这都收了,纳鞋底子吧。”
丁香吃惊地看着她:“小姐,您都一点不惊诧不激动?”
慕容雪横了她一眼,不由失笑:“我为什么要惊诧,要激动,这是皇上的事,与我何干?”
丁香急得一跺脚:“当然关系到小姐了,现在后宫都在传,皇上要立小姐为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