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挖掘这种思想的产生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于是继续引导:“原来的广州市政府对你们不好吗?”
一提起广州市政府,车夫非常生气,把车停了下来,对中田佑男说道:“别提那帮狗日的东西,日本人还没打过来,那帮龟孙子就卷着钱自顾逃得没影子了!临走连烧带砸,还把粮食、盐、棉、药都抢光了,说是不能给日本人留。”
中田佑男听后大为震撼,他来时看到的广州城某些地段一片狼籍,以为全是日本飞机为了攻城而轰炸造成的,心里还有些愧疚不安,现在得知原来中国人自己破坏得更加彻底,也是不可思议。
政府和军队的官员有这种不顾百姓死活的思维,难怪这里的老百姓看起来丧失了基本的“民族精神”,天皇陛下用“圣战”来拯救他们,看来是英明决策。
那车夫说得起劲,继续边拉车边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日本人更不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别看我现在日子似乎过得好些了,那是因为我们这一行都投靠了日本人,可这当哈巴狗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中田佑男正想继续问话,这时一队日本兵全副武装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巡逻。车夫立马一个急刹,低声对中田佑男说道:“快下车行礼!”,随后将黄包车快速拉到路边停了下来,低着头、立正鞠躬等待那群日本兵走过。
中田佑男探出头一看,只见两边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和那车夫一样,毕恭毕敬地站在路边,面露惶恐之色。一名少年抬起头偷瞄了一眼,被一名士兵用枪一指,立刻低下了头,吓得瑟瑟发抖。
那队日军闪着明晃晃的刺刀,耀武扬威地走了过去,黄包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汗,对中田佑男说道:“你胆子可不小啊,算你运气好,这里的规矩是遇到日本人都要立正鞠躬,别怪我没提醒你。”
中田佑男微微一笑,同时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帝国部队刚刚接管广州,强势维持治安可以理解,但如此蛮来生作逼人行礼,却有些不应该了,不是文明威武之师所为。”
这时黄包车夫停下不走了,说是必须先付一半钱才能再走。中田佑男也不争辩,从包里掏了一块大洋扔给车夫,然后挥了挥手让黄包车继续往前。车夫见到中田佑男这个架式,又看到他包里露出来的相机,感觉大约不是一般人,当下也不说话,闷声往前奔。
不一会儿,来到一座桥前,这里设有一处岗哨,所有想经过桥面的人都要接受盘查,黄包车也在那里排队等候。
借此机会,中田佑男走下黄包车,他远远就能看到桥面下,那静静流淌的珠江水泛着银色的涟漪,景色十分秀丽,于是取出相机,将这一景色拍了下来。
桥面上站着三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一名汉奸模样的胖子配带着短枪,骂骂咧咧地对过往行人逐一搜身,不时还对着行人踹上几脚。众人敢怒不敢言。
中田佑男看着这名“支那友人”的丑态,不禁摇了摇头,趁人不备把这个场景也拍了下来。
行人们在接受汉奸搜身时,都是高举双手,有时旁边的日本兵也会过来搜上一搜。这时,轮到一对农民夫妇模样的人过桥,那女人脸上大约抹了锅底灰,头发也蓬乱得像稻草一样,胖子骂道:“妈的,又装丑鬼!老子稀罕么?”
随即,胖子伸出手就在女人身上乱摸,那男子赶紧把女人拉到身后,陪笑道:“太君,我们是良民。今天婆娘要回娘家,给个方便啦。”
胖子眼一翻,说道:“良民,怎么证明你们是良民?老子看她身上鼓鼓囊囊,肯定藏了什么东西,没让脱衣服搜就不错了,怎么着?不服是吧?”说着,上来就将男子推倒在地,一阵乱踢。那女子哭着扑到男子身上,也挨了几脚。
排队等待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有人低声骂道:“这汉奸狗仔太衰了!”
看到有些异常,桥上几名日本兵刷地拉了下枪栓,用枪指向了人群,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排队的人悄悄溜出队列离开,看样子今天是不敢过桥了。
黄包车夫看了看中田佑男,试探性地问道:“还去不去戏院了?”中田佑男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他想看看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