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册镇,为比阳县治下。进入羊册镇以后,就等于是到了刘表的势力范围。建安元年,天子逃离关中以后,西凉大将张济见关中残破,于是带领部下离开关中,来到荆州。而后,张济在争夺穰城的战役中,中箭身亡。张济的侄子便趁机接掌了兵权,成为这支西凉军的主帅。张绣当年是董卓麾下的一员大将,离开关中的时候,便有建忠将军的封号。而此时,曹操迎奉天子,得到了正统之名。特别是随着曹操迎奉天子后,将势力范围转向豫州,相继攻取了颍川陈国等地,是刘表顿感压力。宛城,距离许都很近!刘表在谋士蒯良的建议下,将南阳郡一分为二,割出十七县交给张绣,供他休养生息。不过,可别以为刘表是出于什么好心。他让张绣驻守宛城,一方面是想要张绣成为荆州的屏障,另一方面则希望张绣和曹操二虎相争。为了表示诚意,刘表还下令从棘阳撤走兵马,作为双方的界城。当然了,所谓撤走兵马,并不是完全没有防范。刘表大将邓济驻守新野,麾下有精兵过万,为的就是防范张绣。从新野到棘阳,骑马可朝发夕至。而且棘阳有望族,对张绣这种外来户素来敌视。张绣初至南阳郡,立足未稳,当然也不敢轻易和刘表为敌,索性结成盟友。而刘表是汉室宗亲,素有威望。勿论是曹操还是袁术,都不敢轻易和刘表开战。这也使得荆州在刘表的治理下,渐渐恢复平静。虽然说不上路不拾遗,可一路过来,也算安全。车队沿着大路行进,远远就看见了羊册驿的影子。骑士在马上挥手,示意队伍加快速度。可就在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兵器的撞击声,隐约间,似有人在搏斗。一匹快马从驿站方向疾驰而来,在骑士马前停下后,拱手道:“将军,驿站被人抢先占居。我等试图将其驱赶,不成想对方手中持有兵器,暴起反抗,还伤了两个兄弟。”骑士蒙着遮风巾,看不清楚相貌。只露出若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闻听部下禀报,双眸不由得一眯,闪过一抹寒光。“随我一同前去观看。”说着话,他催马就往前走,在经过一辆马车的时候,骑士突然探手抓住一杆竖在马车上的长枪。几十名骑士立刻跟上,眨眼间便来到驿站门口。这驿站,原本归羊册镇管辖。但由于种种原因,后来便被撤销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面有一排房舍,还有一个废弃的马厩。几名骑士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黑壮的彪形大汉站在一处。蒙面骑士勒马观瞧,只见那大汉身高大约在八尺上下,粗壮结实。身穿灰色短衣襜褕,外面罩着一件棉袍。掌中一杆双股钢叉,舞得风雨不透,呼呼作响。而己方的骑士,虽占据人数优势,却奈何不得那大汉。相反,随着那大汉的一声声怒吼,钢叉划出一道道寒芒,逼得骑士不断后退,渐渐不支。在屋檐下,还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生的面皮黝黑,膀阔腰圆。他手里拎着一支大铁锤,好像是用来打铁的锤子……粗略扫了一眼,估计这锤子的重量,当在六十斤靠上。骑士眼睛一眯,心道:这是哪儿来的两个好汉?目光从那拎锤汉子肩膀越过,就见一个妇人,半蹲在屋檐下,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则攫住一个孩子的胳膊。好像是一家人?骑士心里有些疑惑,忽闻院子里传来巨吼。钢叉壮汉在雪地上突然旋身转动,一式夜战八方,将三名骑士逼退。“好汉子,休要猖狂,先吃我一枪……儿郎们,退下!”骑士纵身从马上跳下来,抄起长枪,垫步拧身就冲进院子。几个同伴连忙后退,只见他大枪一抖,阴阳把一合,扑棱棱一枪刺出,快如闪电一般。大枪挂着一股风声,呼的就到了壮汉跟前。壮汉眼睛不由得一眯,撤步向后退了一步,钢叉横在胸前向外一推。只听铛的一声响,骑士手中的大枪立刻被崩开,可那壮汉也是脚步虚浮,噔噔噔连退数步。不等他站稳,骑士大笑一声,健步向前。手贴着枪杆滑动,抓住枪杆中央,手向下一压,顿足大喝。大枪呼的转动,狠狠的砸了下来。壮汉眉头紧蹙,一咬牙,钢叉向上一举,咔嚓正锁住了枪杆。这枪杆是锁住了,可那大枪上传来的沉重力道,却让壮汉不禁身子一颤,脚下发软。骑士哈哈大笑,“汉子,你上当了!”长枪陡然在他手里转动,金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那骑士横身跨步,身随枪走,向外一扭……钢叉好像被长枪锁住了一样,壮汉再也无法抓住钢叉,一下子脱手飞出。不等壮汉反应过来,那骑士快步上前,一记窝心脚,狠狠的踹在壮汉的胸口上。把那壮汉给踹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骑士反手轮抢,大枪呼的刺出……一旁观战的黑汉和妇人,不由得失声惊叫。壮汉也不由得眼睛一闭,心道一声:完了!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壮汉睁开眼睛一瞧,只见明晃晃的枪尖,就在他眼前晃动。“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俺打不过你,你杀了俺就是,何苦要羞辱俺?”骑士哈哈大笑,将脸上的风巾取下,露出一张俊朗面容。他摇摇头,突然把大枪往回一收。“汉子,身手不错嘛!”壮汉慢慢站起身来,盯着骑士,“却非你三合之敌。”“既然如此,我也不杀你……只要你退出驿站,我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如何?”“你……”那壮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贤弟,咱们走。”站在屋檐下的黑汉是个老实人,答应一声,把铁锤收好,从妇人手里接过一个瘦小的孩子,抱在怀里,拎起行囊就准备离开。壮汉则走到一旁,捡起钢叉,冲另一个孩子招了招手。风雪夜来人(二)“慢着!”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驿站外走进三人。一个老者,一个青年,还有一个少年。青年看了一眼壮汉一行,突然道:“仲业将军,风雪甚大,人家先一步来,咱们又何苦做那恶人呢?汉子,你们留下吧,等雪一停,我们就走。”说罢,青年看了老者一眼,见老者面带笑容,也没有反对。壮汉犹豫一下,和那黑汉拱手:“多谢先生。”说着,他二人带着那妇人和孩子走进屋子,把铺在地上的毯子挪到旁边,让出一个空旷的地方。骑士轻声道:“元安先生……”“诶,大家都是赶路人,能在这里相聚,也算是有缘。你看他们拖家带口,也不可能是山贼的奸细……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咱们又何苦咄咄逼人呢?”“如此,就依先生所言。”“德操,咱们进去说话。”“元安先生请。”“德操,请!”老者一手拉着少爷,迈步走进驿站房舍。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这房舍有些残破。几扇窗子已不见了踪迹,寒风从窗口,灌进屋内。不过,屋子里倒是挺干净。老者看了一眼缩在屋角的那一家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很明显,这房子是被这一家人打扫过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干净。几名骑士搬着两副坐榻进屋,摆在屋子中间。而后,有人拎着一桶木炭,倒进了已废弃不用的火塘子里,并迅速燃起。随着炭火点燃,这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温暖许多。老者和那青年面对面坐下,少年则在老者身旁坐下,看着火塘子里熊熊燃烧的火炭,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仲业,你也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