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大的事,波及里里外外几十处官署,虽然此事与他们关系不大,灯塔塌陷最主要的责任肯定还是在工部,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排除自家衙门才是此次重大事故导火索的微末可能。
且钟鼓司作为损失今晚伤亡最为惨重的衙门,趁着皇帝追究责任前来露个脸,说不准还能多得一笔补恤。
至于褚豫,今夜还在明月楼与同僚畅饮。
觥筹交错间,面颊酡红,已有几分醉意。
鳌山灯塔建得恢宏大气、金碧辉煌,他这个工部尚书不劳而有功,加之大昭上元历来都有休沐三日的制度,当然要趁此机会好好放松放松。
怀中的姑娘丰乳酥腰,是最曼妙的醒酒器,褚豫为首的一众官员偎红倚翠,沉溺在香娇玉软的温柔乡里。
直到外头轰然一声巨响,满屋子的女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尚在楚云湘雨中的褚豫当即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猩红浑浊的双眼。
那一声实在惊天动地,几乎震裂了他的耳膜,超出他此生对声音的所有认知。
不是炮火洪钟,更不是普通的烟火升空,而是一种类似泰山崩塌的震天骇地之感!
随之而来的鬼哭狼嚎声,直接唤醒了褚豫浑身被酒液灌溉而麻木的意识。
一息的时间,看守在雅间外的长随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尚……尚书大人,塌了……塔塌了……”
那长随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褚豫还是听懂了。
用他在工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年的经验和对那道轰然振响的理解。
鳌山灯塌了。
这是大昭每年年头上最浩大的工程,由他一手督办,皇城脚下,是大昭打开国门迎接四方来使的烟火盛宴,是上京百姓心目中繁华盛世最浓墨重彩的一抹剪影。
褚豫拖着衣衫不整的肥大身躯推开雅间的窗牗,旷荡的夜风裹挟着呛鼻的浓烟直冲鼻端,从明月楼的这个位置往南望去,原本可以看到那座融人间辉煌盛景于一体的鳌山灯塔,甚至连塔顶的八仙过海灯都能清晰可见。
但现在,他往那个方向看去,眼皮子颤了颤。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极目望去,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焰,冲天的黑色浓雾,遍地叫喊哭嚎的嘈杂人声鞭笞着他的神经。
什么原因能导致十三层的灯塔坍塌?褚豫想不通。
他不是不知道底下人偷工减料,甚至大多数的银两都落入他的口袋,但所有的暗箱操作全部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这么多年的经验心得,里里外外多少工序都经过反复而精密的丈量,没有出过一次差错,怎么今日就塌陷了!
褚豫麻木地看向南方艳红的天空,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披甲带刀的侍卫推门而入,“尚书大人,陛下召您入宫觐见!”
他隐隐觉得,这一趟过去,头顶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揪紧身边长随的衣襟,“去,去坤宁宫告知皇后娘娘,请她替她三叔想想办法,快去!”
那长随颤颤巍巍地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了。
……
沈嫣在荀川的保护下回到了武定侯府。
临走前,荀川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又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