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急速运转,试图寻找对这句称谓的另一种理解,可在场的无论是王爷还是其他护卫,没有人反驳或是追问,所有人的神情都告诉他——玉嬷嬷说的或许是真的,她承认了自己作为世子爷母亲的身份。
凌安立刻看向自家主子。
谢斐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残留着稀薄的意识,足以让他听清方才那一句。
如果说这几鞭已将他皮肉抽得粉碎,那么玉嬷嬷的那句话带来的巨大冲击远远盖过这一切的痛楚。
极度的震惊过后,又觉极度的可笑。
他不知道他这所谓的父王在串通刁奴搞什么把戏,想把他赶出王府,也没必要随随便便挑出个仆妇说这就是他的母亲!
两旁的护卫兵亦清清楚楚听到方才这番话,这些年来无人知晓世子爷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他们在私下也曾有过诸多猜测,可谁也没料到竟是玉嬷嬷!
便是将事实搬到眼前来,也没有人敢相信,威震天下的镇北王与跪在地上那个下药的卑贱仆妇竟是……
他们甚至不敢往下想。
屋内,江幼年急得扒着门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那老刁奴到底说的什么呀,采荟,你听到了么?”
一旁的丫鬟采荟也没听清楚,“姑娘别急,奴婢这就到廊下瞧一眼。”
江幼年当即让开身子,“你快去听听,到底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采荟便开了半扇门,轻手轻脚走到廊下,余光瞥过那浑身是血的谢世子,她甚至都不敢多看,瑟瑟缩缩地躲在廊柱下,偷偷往院中瞧。
谢危楼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笺纸,随手扔在玉嬷嬷面前,目光冷鸷。
“这封绝笔书,你可还记得?”
玉嬷嬷颤巍巍地伸出手,缓缓将那笺纸打开,尘封的记忆也随之漫上脑海。
尽管过去了二十年,可这封改变她一生的绝笔信,让她的儿子从死去战士之子一跃成为镇北王府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也让她离开了那吸血鬼般的兄长,从一介人人可期的平民百姓成为镇北王世子的乳母,在王府内外也能受人尊敬。
同时,这封信也夺走了她的亲生孩子,夺走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也夺去了她健康的身体。
笺纸上一字一句,都是她顶着巨大的压力亲手所写,那位贵人说过,要能骗过他的眼睛,除非她真的死了,死得透透彻彻,否则就算眼下瞒过,来日也一定会被他查出蹊跷,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玉嬷嬷又怎会不记得。
谢危楼冷冷睨她一眼:“那你可还记得,霍泽源?”
这个二十年未曾听到的名字甫一落下,玉嬷嬷身躯猛地一颤,泪如雨下的双眸愈发通红。
记得,怎会不记得,那也是她曾经深爱的丈夫,是她作为姑娘在最美的年华里所嫁的良人。
新婚之夜,他亲吻着她的脸,说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他一个粗人做妻子太吃亏,他要让她做人上人。
她怀着他的孩子,守在一方旧屋内等着他战胜归来、让她做将军夫人,她翘首以盼着那一天,结果却等来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倏忽一张沾满血污的信函落在她手中,玉嬷嬷怔愣地抬起眼眸。
“看看。”
谢危楼声音轻却冷,带着冷冷的讥嘲意味,“当年霍泽源走后两个月,前来为你诊断的大夫姓周,他是不是告诉你,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玉嬷嬷慢慢回想,诊出有孕那一日正是酷暑最热的那段时间,她在外头走了一趟,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醒来时睡在床上,兄嫂围着她,周大夫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