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杂毛野狗安静地蹲在报告厅墙角下的黑暗中。
野狗曾经是有主人的,然而等那个人离开学校,它便被彻底遗弃,成为校园野狗大军中的一员。日复一日,春去秋来,没人知道它在校园里活了多少年。
在它匍匐的这个位置,隐隐能听见报告厅里的喧闹声。
它的双眼里闪着两点残忍的红,人们说那是它疯了。
这双红通通的眼睛此刻好像看到了什么,它从地上蹿起来,对着天空嘶声狂吠。
几秒之后,地面开始剧烈晃动。
------------------
一片漆黑中,安道临从乔娜身上踩了过去。
这便是一次踩踏事故的开端。
“救……救命!”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呻吟。
安道临仿佛没听到似的,跟着人潮向外挤去。一只球鞋踩到了她,它的主人似乎短促地惊呼一声,但毫不停顿地从肋骨上碾了过去。
“救命……快停下……”
被踩在地上,一只又一只脚从背上踏过,推搡,惊叫,没有人敢停下。她只能护住头,手指被粗糙的鞋底磨破了皮,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脊柱的负荷越来越重,她逐渐发不出声音来了。无法呼吸,甚至连求人停下来这样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似乎逐渐窒息了,骨头咯吱咯吱地做无谓的抵抗,“仆”一声闷响过后,终于折断了……
乔娜从未想过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被几百双急于奔逃的脚踩死。
观众如同蝗虫般从后门涌出,不同的胳膊从墙壁上擦过,用透明胶带粘贴在门边的氢气球散落开来,慢悠悠飞到空中。
宁城忽然开始下雨。东南方的天空掠过一道闪电,却不闻雷声。
雨水浇在野狗的身上,它却不逃避,全身黑黄相间的杂毛都湿透了,顺溜地伏在身上,看上去瘦骨嶙峋。
安道临从它身边匆匆而过,它一动不动。
也许它是一条疯狗。
但它听见了,安道临嘟哝着的一句话:
“你还是死了算了,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你就不能尊敬我一下吗?”
它打了个冷颤。也许是雨水太冷了。
------------
地震过后五分钟,陶夕重新走入空无一人的报告厅,在奄奄一息的乔娜面前蹲下。破损内脏涌出的黑血已将她衣领浸透。
陶夕把左手伸给她。她下意识紧紧握住,自己却在慢慢变冷。陶夕右手举起照明用的手机,仿佛要带给乔娜最后的光明。
乔娜眨了眨眼睛,眼角有泪滑出。她用尽全部力气,只发出连声带也难以震动的气声:
“妈妈……”
她说完这两个字,眼珠停止转动,瞳孔慢慢变得浑浊无光。
乔娜的死完全是一场意外。
陶夕想抽出手,却发现已被她紧紧攥住,怎么也挣不脱了。死人的手指是坚硬无比的,犹如自行车上的锁扣。
此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陶夕举起手机,微弱的白光照亮了一张白瓷仕女般的脸。
“她死了。”陶夕说。
世界上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鬼。
“我看到了。”楚瓷蹲下来,双手伸到她的手腕上,掰住乔娜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