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贴身妈妈笑着道谢,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坐着马车离开了后街。傅庭筠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和郑三娘他们一起祭了社神,清扫庭院,因为不知道赵凌家里的情况,她又是女子,不好安排祭祖的事,把从庙里求来的诸天神像挂在了中堂,买了个仿青铜的三足鼎,一篮子儿臂粗的香烛回来,准备着大年三十好拜神,又买了十二个大红灯笼挂在了大门和屋檐下。阿森欢天喜地跑了进来:&ldo;姑娘,姑娘,九爷回来了!&rdo;&ldo;真的!&rdo;傅庭筠喜出望外,丢下贴了一半的窗花就跑了出去。有人牵着马走了进来。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姿,稳健的步伐……傅庭筠突然有点害怕,脚步越来越慢,停在了院子中央。清亮的眸子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ldo;我回来了!&rdo;他轻轻地道,笑意就从眼底溢出,染亮了他的脸庞。傅庭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凌。他穿着件玄色的漳绒袍子,外面罩着件宝蓝色棉氅衣,脚上是黑色的牛皮靴子,手上拎着马鞭,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像个打猎归来的贵公子,哪里还有从前的一丝影子。傅庭筠突然间眼睛发涩,鼻子发酸。这混蛋,她在家里日夜为他担心,他倒好,吃得好,穿得好,一句轻飘飘的&ldo;我回来了&rdo;,就要把那些让她担惊受怕的日子都抹杀了……她不由紧紧地咬了咬唇角,淡淡地说了句&ldo;九爷回来了&rdo;,然后吩咐阿森,&ldo;快给爷把马牵到马棚里去!&rdo;声音冷静又理智。赵凌面露困惑,呆立当场。过年&ldo;西安府那边的产业暂时还没有什么收益,宝庆楼的银票最好是留着应急的时候用。九爷带了两千两银子过来,加上我这里的,合起来有三千五百四十二两六钱。我们刚刚落定,什么东西都得买,家里一个月大约要七、八两银子的嚼用……年节礼,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打点了。颖川侯那里按着二百两银子置办的东西,刘副总兵那里,五十两;分守庄浪卫的王大人,六十两;分守西宁的胡大人、分守肃州的彭大人、分守镇番的陈大人,各二十两,陌毅那里,四十两;戚吏目等几家认识的邻居,每家三百文……&rdo;屋子里安宁寂静,傅庭筠的声音如小珠大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赵凌却头皮发麻。她刚见到他的瞬间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可转眼间,她就变得克制、礼貌,而且……疏离。他当时非常的惊愕,但不过心念一转就释然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她听他回来的消息能小跑着出来见他,她对他的心意如何,已不言而喻,他怎能再苛求其他。想到这些,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她娇美的容颜因为看见他如繁花绽放般艳丽无双时的情景,满心的欢喜就挡也挡不住地漫过心田,目光就再片刻也不想离开她。他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看着她脚步轻盈地走到门口,笑着接过郑三娘送来的装有热水的提壶……她白皙的手指提着黑漆漆的提梁,莹润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玉,让他忍不住想握在手里摩挲一番,是玉更光洁,还是她的手更光洁……热气腾腾的水落在透白的茶盅里,她微微向后挪了半步,好像是害怕被水烫着似的……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经常为祖母沏茶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大其词……他笑容更深。她已端起茶盅放到了大红色描金海棠的茶盘里,双手捧盘,微笑着向他走来。绿色的是茶,葱白的是手,红彤彤的是茶盘,鲜艳明丽,如春天的颜色,让人流连,让他不由自主地笑着起身接过茶盅……然后她客气地微笑,坐在了他身边的太师椅上,没有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没有问他吃过饭了没有,没有问他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而是轻言细语地和他算起家里的嚼用来。那种就事论事,客气中带着冷漠的模样儿,就算是再粗心的人也能感觉到她的异样,何况一向观察入微的赵凌。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他当时打断了她的话,道:&ldo;这些都是小事,你做主就是了!&rdo;只是话音未落,傅庭筠的脸色就又冷了几分,不悦之情溢于言表:&ldo;九爷费了那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脱颖而出,摆脱受制于人的困境吗?莫非,月余不见,九爷改变了主意?竟然连给上司送年节礼的事也变成了小事!&rdo;她那略带讥讽的口吻竟然让他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