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朝外张望。赵鸣&ldo;哎哟&rdo;一声站了起来:&ldo;是百户家的……赶车的我认识,是百户家的管事。&rdo;一面说,一面急着起身,喊了声&ldo;郑三哥&rdo;。郑三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和赵鸣打个招呼,碾伯所衙门已在眼前。他停下车来,傅庭筠不待他将踏凳摆好就跳下了马车,径直朝衙门里走去。赵鸣已赶了过来:&ldo;郑三哥,您来所里,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迎您。&rdo;一边说,一边朝好奇地望着傅庭筠背影,&ldo;这是……&rdo;郑三犹豫了一下。守门的人也犹豫了一下。赶车的既然认识佥事,想必坐车的也是熟人。傅庭筠就这畅通无阻地进了衙门。此时正是晌午,当差的人都去吃饭了,前堂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傅庭筠直接进了二堂。厅堂正中摆着张镶雪花白云石黑漆大圆桌,两个看去精明干练的妇人正一边摆着碗筷,一边低声说着话,感觉到异样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步履轻盈,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这里可是碾伯所的衙门,自从赵百户收拾了吴家人,就算是副千户到了这里,也是恭恭敬敬的。这女子是谁?竟然不陪着笑脸,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两位妇人心生不悦,其中一个更是上前喝斥道:&ldo;姑娘是何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碾伯所的衙门所在?&rdo;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ldo;还不快快退下!否则我就要喊卫兵了!&rdo;傅庭筠眼睛里只有摆在大圆桌上的那两副碗筷。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两副碗筷!他一个人吃饭,为何要摆两副碗筷?如果有客,为何没有谈笑之声?通常衙门二堂东边是内室,西边是书房。她直接往东间去。&ldo;你这女子,胡乱闯些什么?&rdo;两个妇人没有想到来人会没有一丝忌惮,待回过神来,忙去拦她,傅庭筠已进了内室。赵凌好像刚从外面回来,面孔通红,脱了外面的官服,只穿了件中衣,正用井水在那里洗脸,听到动静抬头,修长的眉毛微皱,显得有些不高兴。几天不见,你就连我都不认识了!傅庭筠在心里冷笑,一把抓下了搭在头上的帕子。狮吼赵凌做梦也没有想到傅庭筠会出现在碾伯所,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到的一切,直到傅庭筠朝他走过来,明亮的眸子如天边的晨星般清冷地凝视着他的时候,他这才肯定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傅庭筠。&ldo;你,你怎么来了?&rdo;他又惊又喜,手上的帕子水如珠滴般洇透了他的衣襟也一无所察,&ldo;是谁送你来的?郑三?阿森?郑三娘呢?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rdo;他朝她身后望去。傅庭筠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推开他的肩膀,四下里打量着内室。衙门看着挺陈旧,屋里的摆设却很奢华。官绿色杭绸幔帐,嵌雪花白云石的黑漆家具,碧绿色的竹席凉簟,青砖铺地,到处透着凉意。屋里只有赵凌一个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黑漆衣架上只搭了件月白色淞江三梭布衫,青铜花鸟镜台上空空如此,显得有些单调。打开衣柜,除了几件官服,就是她做的夏衫。傅庭筠觉得心中略略好受了一些。赵凌却是满头的雾水:&ldo;怎么了?&rdo;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傅庭筠只觉得怒火又在心里烧了起来,她转身面对着赵凌,眼角瞥见刚才在大厅里摆碗筷的两个妇人正满脸震惊地挤在内室的门口,张口结舌地望着她。显然刚才的那一幕都落在了两人的眼里。傅庭筠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她刚才的举动颇有些鲁莽。听赵鸣说,这两个服侍赵凌的妇人都是什么百户的亲戚,想来在碾伯所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她第一次到碾伯所,就给这两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如果传出去了,以她们的名望,对她的名声未免有些不好。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想别人看她的笑话。傅庭筠笑道:&ldo;我还担心九爷在这里过得清寒,没想到,原来屋里另有乾坤啊!&rdo;道理心里都明白,可说出来的话里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两个妇人不由对视一眼。眼前的女子肌肤胜雪,气质高华,盛怒中也难掩其优雅的身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她进门就把内室翻了个遍,赵百户却愣愣住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由着她,脸上的表情又是欢喜又是无奈,没有半点的恼怒……两个妇人并不傻,相反,还很聪明,要不然,她们也不会被选中来服侍赵凌……傅庭筠话里有话,两人想到刚才的不恭,心里有了几分惶恐,不约而同地喊了声:&ldo;百户!&rdo;声音已隐约带了几分哀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