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Demy发来消息:“七点半准时到。”
她没回,把手头工作收了尾,收拾东西下楼拦车。
司机问目的地,她迟疑了会儿才报出餐厅名字。
几分钟后,她喊住司机:“师傅,麻烦您前面掉下头。”
她需要先回趟公寓,车子转弯那刻,她把手机找出来静音,又迅速丢了回去。
在她拉上包的十分钟后,手机亮了起来。
连续几天,陶静安的消息都回复得很简单,不是“开会”就是“在忙”,电话也基本没有接通过。
唯一一次接通是在前天纽约的机场,沈西淮给她打电话,但刚说上两句就有同事喊她,电话不得不挂断。
他曾经在触动的网页上搜索过微本广告公司的信息,但陶静安的状态显然和网友“加班不多”的反馈不太一样,
商务候机室里的人不多,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小罐水果糖,倒出两粒丢进嘴里。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糖,但近几年一直习惯随身带一罐,先前的不知不觉吃完,他只好拿陶静安的。
糖有点甜,他想起那天早上把她冰箱里的牛肉吃干净,然后重新刷牙吃糖,又折身上楼。起初只是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过会儿打算起身,她似是有所感应,忽然拉住他手腕,是无意识的动作,看上去却十分像舍不得他走。他坐着没动,助理发来消息问要不要改签航班,他又坐了一会儿,最后捉起她手亲了下,才给助理回了消息。
下楼时经过她堆在沙发旁的书,他拿起最顶上那本翻了两页,随后带出了门。
她很喜欢电影,布努埃尔是超现实主义电影之父,他看过他的电影作品,但还没读过他的自传。
他在候机室里坐下,从包里拿出那本刚看几页的书,陶静安的字和她的人一样,不浮不躁,带着一种石沉水底的安定感。她习惯用铅笔在书上做笔记,寥寥几字,或是概括,或是随想。
书签上的诗出自博尔赫斯,她从高中起就很喜欢这位作家。
她也一直都擅长做手工。高中时学校忽然开设活动课,一周只一堂,作业却很费时间。那时他忙着乐队排练,周边同学也都专注于隔周的期中考,隔天老师当堂验收,全班四十多个人,就她一人如期完成了圣诞作业。老师对着那一小瓶手工腊梅跟一个纸质南瓜笑,“本来我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知道你们要考试,但就是有认真花心思的同学。这两位同学下回作业免了,其他人可不能再不做了。”
陶静安的同桌也完成了作业,但周边人都知道,那是陶静安一个人做的,她的同桌只是搭了把手。如果这样就可以据为己有,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去给陶静安当帮手,只是递递胶水拿下手工刀,他不觉得任何人会做得比她的同桌差。
书签很精美,他用指腹来回摩挲着,继续翻看陶静安写下的字句,想象她看这本书时的样子,多半时候应该是专注的,偶尔会笑一笑。
他有些走神,过会儿手机响,他才合上书页。
电话那头是小路,寒暄两句后说:“电话我打过了,雨濛姐说没空。”
没空当然只是借口。
“理由?”沈西淮问。
理由?
宋小路想起关雨濛在电话里的第一反应是问他:“沈西淮是要对网络上所有针对他的恶评作出回应?”
他当时回:“那倒没有。”
“那有什么必要?即便澄清,大家会信么?”
他一愣,这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关雨濛继续说:“如果他真要这么做,那我很愿意配合帮他澄清这其中一件,虽然我不认为这有用。当初我跟苏津皖签约的时候就聊过这件事儿,我和她表过态,如果以后她跟沈西淮再也不见面,那我很愿意给我的公关团队找点事做,但有必要么?他俩是朋友,又不是敌人。众口铄金是会死人的,沈西淮如果在意的话,他早死八百遍了,那他家公司还要不要管了?如果他实在很闲,不如让他来帮我免费干俩儿月?”
小路夹在中间,仍尽心尽力帮他那位二哥传达意愿,“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然不至于让我给你打这电话。”
“什么打算?我只能想到一点,他交女朋友了?”
小路再一次被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