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头也不抬,冷漠地回道:“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买来的而已。”
可是我眼里分明看到一种赌气,和他平时气质完全不同的小孩子似的神情。吓?是自己多心么,他怎么可能这么幼稚?然而,我还是忍不住一口咬掉小猪的耳朵,假装惊喜地大叫:“哇!怎么这么好吃?你在哪里买的?我下次也要去买!超级棒诶!”表情之做作语调之夸张,自己都有些被恶心到。
尤里果然不负众望地笑了起来,虽然他仍自顾自嚼着东西并不说话,但是看到他不再严肃,我心里还是好过了很多。
“喂,你干嘛都不说话?心理咨询师不是来跟患者聊天的吗?”我决心打破这种奇怪又“微妙”的僵局。
“谁说我现在把你当患者了?心理咨询师也会想要安静的时刻,将自己从患者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看看我,又转过头看向大海无限远处,沉默的气息好像无法穿越的隔膜,所以我也不再讲话,就这么坐着看着大海发呆,其实我也有很多情绪,想从中抽离出来,不是么?
两个人坐在一起发呆,各自梳理自己的心事,似乎也是一种很舒服的相处,谁也不打破这份默契,直到海风吹的手脚冰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尤里才回过神,轻声问我:“很冷了吧?我们回车里吧。”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实话,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尤里起身,伸手来拉我,我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遗憾,是难过,是愧疚,还是什么?只一下,这个感觉便消失了,以至于我想辨清它到底是什么情绪都不能。
“没事,我起的来。”我没有去接他的手,自己撑着沙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努力冲她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他静静地看了我两秒钟,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包容的笑容,放下手,转身向车子走去。我赶忙收了吃剩的餐盒袋子,追了上去。
坐在车里,他开了天窗,又开了音乐,一段婉转的旋律流转出来。是一首有些伤情的粤语歌曲,一个好听的女声低吟浅唱,我只听懂有一段歌词是“软弱时明白傲气未够支撑起来看别人共舞唯有到爱不起便明白爱的趣味别离后至需要你就像冬夜怀念滴汗天气谁正与你一起便承认我很妒忌像望见当时懂得感动又何必错过你先知爱你”。
“很好听,这是谁的歌?”
“卫兰的《错过你》。”他轻轻地说。
“哦。”
我并不认识卫兰,也不知道可以再接什么话茬,就这么听着歌曲,随着节奏,一下一下点着脚尖。
两首歌过去,我看看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了,再过半个小时,蛮吉爸爸就该打电话催我回去了。我暗自盘算了一圈,如果蛮吉爸爸电话我,得知我没加班,反而和花美男在一起?会不会气得蹬起自行车飞奔过来?我想象他在这大冷天拼命踩着,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冒着白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尤里奇怪地转过头看我。
我心情大好,挑逗地看着他说:“你猜?”看着他一脸的哑口无言,心里得意地跳起鬼步舞。
“不早了,可以送我回家么?”我问他。
“不能!”他冷冷地说。
这下轮到我石化当场。“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由衷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启动车子,走了起来。
看着他奇怪的举动,我忽然害怕起来,这个咨询师心思太深,我遇到的朋友里面,还没有几个像他这样,让人琢磨不透,昨天还儒雅幽默,今天又忽然要求见面,完全换了另一副版本。
其实我暗自揣测过,咨询师针对每个病人自有他觉得适合的疗法,这么大晚上约我出来,目的怕是为了迈出不动声色接近我的第一步,熟了之后,再试图挖掘我的内心,然后治疗我。我可不是傻白甜的姑娘,有帅哥约就真当自己女神附体了。但是眼下的方式,却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被靠近,反而被推的很远似的,还得我自己主动去接近他,讨好他,需要治疗的,倒像是他一般?我胡思乱想着,有些心烦意乱。
夜里,我无知无觉的做着梦。刚开始好像是和蛮吉爸爸一起骑着车在海边晒月亮,月亮好大好圆,从海中升起。我们说说笑笑惊叹着眼前美景,然后蛮吉爸爸停下来,轻抚我的长发,低下头深深吻住我。我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中,紧紧拥住他,享受着接吻的甜美。当我睁开眼,却赫然发现自己吻着的不是蛮吉爸爸,而是尤里。惊吓之下我猛地推开他,却见蛮吉爸爸阴沉着脸站在另一侧,冷冷地看着我。我赶忙跑过去,想要解释给他听,追过去却不见了踪影,回过身,尤里也不见了,空旷的海滩霎时只剩下我一人。月亮大的出奇,竟渐渐变成了血红色,好像一只滴血的眼球,海平面上大雾弥漫,许多人影在雾里若隐若现……
我猛地一震醒了过来,背心已被冷汗湿透,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看到蛮吉爸爸躺在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紧紧地抱住了蛮吉爸爸。蛮吉爸爸被我的动作弄醒了,迷迷糊糊中问我:“冷么宝宝?”然后摸索着给我掖了掖被脚。我愧疚地埋着头,心想,这尤里是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