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空寿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胡桂扬咳了一声,“很简单,给我足够的火药,我带到船上去,把它炸掉。”
“谁同意你炸船了?”汪直皱眉质问。
“诸位大人把我叫来,我以为你们改变主意了。”
“呸,我们是要让你改变主意。”
胡桂扬笑道:“那诸位大人别搭理我就行了,我一个小小的校尉,没有诸位大人的支持,既弄不到火药,也没办法进入西园小楼。”
“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个‘小小的校尉’?”
“当然记得,没有一刻敢忘。”
“我真讨厌这个家伙。”汪直扭头向身边的商辂道,“还是少保大人来说吧。”
商辂点下头,“叫你来,一是劝你改变主意,二是希望你能担负起保护丹穴的职责。”
胡桂扬立刻明白了,大人们这是担心何三姐儿与小草再搞破坏。
“感谢诸位大人的看重,可我没有这个本事,不敢担此重任,请大人另选高明。”
杨九问上前一步,他没拄拐杖,背驼得更明显,抬头说道:“胡桂扬,不妨明说吧,你若不出面,那两名妖女小命难保。你也知道鸟铳的厉害,两厂已经调集五百铳手,分赴五处丹穴,只要见到妖女立刻格杀勿论。”
杨九问一口一个“妖女”,胡桂扬也不生气,笑道:“那就更用不到我了,我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炸掉天机船,越快越好。”
杨九问没想到胡桂扬对妖女的死活竟然全不在意,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孜省起身打圆场,“胡校尉是聪明人,对他不要有隐瞒。鸟铳虽然威力强大,但铳手却是凡人,这些天里一直在吸丹,一旦靠近丹穴难免不会沉浸其中,离丹穴太远又没法保护。所以——也不需要胡校尉做什么,那两位女……侠想用哪处丹穴,提前说一声,可以让出来,不派人进去就是,但是别抢天机丸,让一切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才是最大的错误。”
李孜省本来就与胡桂扬有仇,如此随和地提出建议,竟然遭当面拒绝,他心里更加恼怒,冷笑道:“胡校尉非要弄得天翻地覆啊。”
“天翻就够,地覆不必。”
李孜省甩袖回到原处坐下,面沉似水。
汪直也站起身,冷冷地说:“那就没办法了,西、东两厂只好多派人手,找出妖女藏在哪里,然后鸟铳一放,打个血肉模糊,不给她们靠近丹穴的机会。至于你,胡桂扬,抗命不遵,暂留你一条狗命,回京再做处置。”
“谢厂公开恩,那我回去待罪,如果哪位大人想要炸船,可以找我。”
汪直刚要开口骂人,商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胡校尉说几句。”
首辅即便致仕,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商辂一开口,汪直立刻闭嘴,等了一会,见少保大人不吱声,识趣地告退,向胡桂扬厉声道:“待会去见我。”
西厂厂公告退,李孜省和杨九问更不能留下,向商辂告辞,从胡桂扬身边走过时目不斜视。
其他人离开,商辂开口道:“你来劝说我吧,为什么非要毁船?”
胡桂扬得到一次机会,却没有一针见血的理由,想了一会,说:“鬼神背后必是贪婪,义父常说这句话,他查案时,也往往从贪婪处入手。天机船带来最大的贪婪,必须除掉。”
商辂微微一笑,“鬼神为虚,天机船为实,你自己亲眼所见,而且再过些天,天机船自会飞升离去,似不必提前毁掉。”
“虚物带来的贪婪尚能酿成大祸,何况实船?据我所见,城内城外之贪婪日甚一日,再过几天,只怕所有人都会被裹胁其中,再没有保持清醒之人,或许这才是天机船的真正目的,它没想放过任何凡人。”
“僬侥人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不会撒谎。”
“僬侥人不撒谎,却可能不知真相。”胡桂扬转身指着房门,“闻空寿竟然不记得僬侥人之墓,其中必有问题。”
“那是一桩小事。”商辂沉吟不语,真在考虑胡桂扬的说法。
“少保大人又心动了吧?”
商辂抬头,面露惊讶,还有一点责备,似乎也要发怒,半晌过后,却轻叹一声,“丹穴近在身边,平民百姓尚能得其好处……但郧阳城里需要几个清醒的人主持大局。”
商辂、汪直等人都不吸丹,为的是指挥兵民、保护皇帝安全,但是心中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少保大人自觉还能坚持几日?”
商辂没有回答,“你觉得僬侥人受骗,天机船上另有主事者?”
“那些侏儒天天说‘凡人’,可是除了脾气古怪一点,我真看不出他们与凡人有何区别,原先武功高些,显得与众不同,一旦被超越,跟正常人一样会害怕、会困惑。”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同时闯进来五名侏儒,当先的闻空寿指着胡桂扬,“就是他。”
五名侏儒对少保大人视若无物,一拥而上,抬胳膊举退,架起胡桂扬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