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念看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偷走近周道子,拉了拉他的手。
“师父,你老人家要照顾好身体……”
周道子捋着胡须呵呵地笑,“放心吧,小丫头在京中好好读书,切莫忘了师父交代的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娘亲。”
三念乖乖点头,“等娘亲生下小弟弟,徒儿便来扬州伺候师父。”
周道子眯起眼睛看她,满脸慈爱地点点头。
傅九衢祭拜完毕,转过头来往人群里一扫,双眼炯炯却冷冽异常,一抹幽风在晨光里仿佛鹰隼掠过,惊得周道子缩了下手,低头问三念。
“你娘呢?”
三念道:“娘昨夜吐得厉害,很晚才睡下,我们没有吵醒她。”
多睡一会儿是好的,可要是卯时不来相送只怕就……
周道子皱了皱眉,只见傅九衢已经拉拢氅衣走了过来,一副挺拔的身板在人群里,英俊而冷漠,漆黑的眼瞳布满了寒霜。
一念看他一眼,率先上前行礼。
“今日一别,山川几度,傅叔保重身体。”
傅九衢脸色稍霁,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看二念和三念。
“你们在家要好好听话,勤学苦练。”
三个孩子齐齐应声。
二念不谙世事的模样,抬着脸笑盈盈问:“傅叔何时回京?”
傅九衢看一眼四周的目光,“少则一年半
载,多则三年五载,全凭官家旨意。”
无诏不可返京。
小孩子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大人却懂。
如果没有官家发话,他一生一世都不可再踏入汴京城,相当于流放了。
赵玉卿眼睛一热,当即就要落下泪来。
“儿啊。”她喉头哽咽,目光热切。
可该有的叮嘱都已说尽,临到出行再哭哭泣泣未免影响儿子的心情,赵玉卿将眼泪生生止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娘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常来信。”
傅九衢点点头,扫一眼凄冷的道路尽头,目光仿佛越过重重的院落,看向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母亲保重……”
他声线喑哑,嘴唇抿出幽冷的弧度,仿佛不忍再看母亲伤怀,说罢掉头就走。
“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吧。”
“阿九……”
赵玉卿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下窒息般抽痛,仿佛被人挖了心肝。
扬州虽是淮南首府,江南富庶之地,可孩子离开视线,当娘的就开始担心他会吃苦,更担心去了那边有人为难于他……
千头万绪泪上眼眶,却只得一声叮嘱。
“保重。”
傅九衢没有回头,从孙怀手里接过马缰绳,将氅衣一拂,翻身上马,淡淡地挥手。
“启程——”
声音未落,人群里便传出低低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