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来探望冯润,见到她病怏怏的样子,一阵愀心的痛。不禁“哇”的一声哭了:“我苦命的孩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儿,七个多月了,可说没了就没了。”
“娘——”冯润问:“以后我是不是不能生孩儿了?”
“你怎么知道的?”常姨娘哭得更凶了,边哭边问:“不是说,这事不要让你知道吗?”
冯润道:“我是昏迷的那两天,朦朦胧胧间听到太医说的。”
常姨娘抹着眼泪道:“刚才我到汀兰宫的时候,双蒙公公吩咐我,让我不要向你透露你以后不能生孩子这事,说如果你知道了,会伤心难过的。双蒙公公说,这是主上交待的,说尽管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但瞒得越久越好,你的身子太弱了,折腾不起打击。”她又再哭了起来:“娘娘,你的命怎么这样苦哇?一个女人,生不出一子半女出来,这是一件那么可悲的事儿。”
“娘,这不是最可悲的。”冯润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孩儿虽然没了,但至少我还活着。”
“是,至少你还活着。”常姨娘想想也是,止住了眼泪:“比起三小姐,好多了……不但孩儿没了,她人也没了……如今周姨娘,郁郁寡欢,憔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完全落了形。”想起了什么,又再道:“我听说,那个任城王妃,上个月也没了。”
“什么?”冯润失声:“任城王妃没了?”
常姨娘道:“自从她的孩儿流掉后,就一直病来。后来病情越来越,终于熬不过来,就没了。”
冯润怔怔的。
兰香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不好受,偷偷抹了抹眼泪。
冯润身体伤得这么重,都是因为她。那天,双蒙拿来一枝还没有开的并蒂莲给冯润,说是陛下送的,冯润把并蒂莲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脚,然后便离开了。
兰香把并蒂莲扫掉。
却趁人不注意,在并蒂莲苞里偷偷取出两颗黄豆那样大的药丸,那是双蒙暗中吩咐的。
双蒙说,过些天常姨娘要回冯府去,到时候让兰香把一颗药丸放到冯润的茶水中。如果见到冯润肚子没动静,两个时辰后再加一颗药丸。
结果兰香因为太过慌乱,一下子就放了两颗药丸。
药力太猛,导致冯润身体严重损伤,如果不是宫中太医的医术过硬,冯润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冯润虽然活过来了,可今后却无法再生育。
这些冯润不知晓。
拓跋宏也没追究。
但因为这两颗药丸,让穆太医查到蛛丝马迹。他对太皇太后道:“大冯贵人暗中服的药,有牛膝蟹爪甘遂,定磁大戟芫花,斑毛赭石,碙砂,水银,芒硝研化。又加桃仁通草,麝香文带凌花。大冯贵人之所以血崩不止,几乎要损命,是因为药物过量,——用多了一倍的量。”
太皇太后眼神阴冷得可怕。
穆太医离开后,太皇太后自言自语:“难不成为了打掉胎中孩儿,连命都不要了?”
想不明白,那些药是如何带进宫的。
冯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太皇太后下令住进安昌殿,连伺候她的三位宫婢落依秋儿兰香,也没来得及回汀兰宫。她们的衣物,是安昌殿的人到汀兰宫去拿的,仔细搜查过。
之后四人都不曾离开安昌殿半步。
偶尔双蒙来请安问候,禀报汀兰宫的事,都有人严密监视,双蒙每次都来去匆匆,也没见半点异常之处。
拓跋宏那些日子也没跟冯润接触。
常姨娘不可能是帮凶。
她处处以冯润肚子里的孩儿为荣,时时幻想着,这个孩儿将来会给她和她的儿子冯夙带来荣华富贵。而且她不会装,喜怒哀乐全摆到脸上,听说冯润流产了,哭了痛心疾首。
一旁的紫瑞道:“奴婢感觉到,大冯贵人好像也不知晓这事儿。安嬷嬷说了,大冯贵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一直哭着叫小宝宝,还叫小宝宝不要离开她。醒来后,听说孩儿没了,就不停流眼泪。”
太皇太后眸底一片冰寒,冷哼了声:“如果不是这样,哀家会让她活下来?早让她为她腹中的孩儿陪葬。”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拓跋宏策划。
也只有他,能在她眼皮低下瞒天过海。
这些年来,拓跋宏对太皇太后十分孝敬,性又谨慎,事无大小,都要禀承太皇太后的旨意。而如今,拓跋宏竟然为了冯润,暗地里跟她作对,这怎不令太皇太后怒火中烧?
太皇太后喃喃自语:“那年,他还不到六岁,被哀家令人锁在一间屋子里,冰天雪地,只让他穿一件单衣,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他也一声不吭,没流下一滴眼泪;被别人冤枉,哀家不由分说抄了根棍子,劈头盖脸的朝他打了十来下,直把他打得血流满面,他还是不哭也不闹,默默的忍受。如今,他却为着一个女人而哭,守着她,不吃不喝整整两天两夜!如此痴迷一个女子,如此儿女情长,一点出息也没有,这又怎么能够做一个好国君?”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话不假。
夏代有妹喜,商代有妲己,周朝有褒姒,春秋有西施,三国有貂蝉,晋朝有贾南风。
在太皇太后心目中,冯润一脸狐媚子相,也是祸国殃民的祸。这祸水,又如何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