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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页(第1页)

刀背迎面而来,萧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守卫只觉得右臂一麻,像是半边身子都被卸去了力气,心里顿时有些骇然,本能往后退了两步。萧澜又用外族话重复了一遍。守卫更加吃惊起来,虽说近两年来边境集市频频,各方贸易往来颇多,但大多都是部族的人学汉话,还没见过几个汉人懂游牧族的语言。他一时摸不准萧澜想要做什么,却也不想再激怒这煞神,稍加思索,便示意同伴前去通传首领,自己则是挥手叫来更多人,举起刀将萧澜团团围住,以防出乱子。萧澜却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话说完后,就转身坐回到陆追身边,轻声道:&ldo;再多忍半个时辰,我保你能吃上热饭。&rdo;陆追一抿嘴,问他:&ldo;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声?&rdo;&ldo;先摸摸底,&rdo;萧澜道,&ldo;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取得对方信任。我若能在这数百俘虏中当个小头目,一来方便办事,二来也好弄一顶单独的帐篷,替你擦药。&rdo;陆追道:&ldo;只是皮肉伤。&rdo;萧澜摇头:&ldo;皮肉伤也是伤,我心疼。&rdo;陆追耳根&ldo;刷&rdo;便一红,速度颇快,即便身在敌营,也没耽误这充满暗恋情怀的窃喜与忐忑,不过嘴上该冷静还是要冷静,这样方能显得淡定从容优雅大方:&ldo;说笑了,我受这点小伤,萧兄有何可心疼?&rdo;萧澜问:&ldo;我若受伤,你会心疼吗?&rdo;何止是心疼。陆追想了想,险些回他一句,心如刀绞。他说:&ldo;嗯。&rdo;萧澜笑笑:&ldo;这便是了,你心疼我,我自然也心疼你,与伤的大小无关,哪怕只是被蚊子叮个包,我也会想找来药帮你擦。&rdo;这话说得又暖又贴心,陆追不知自己该是何表情,若跟着一道咧嘴笑,像是又有些傻,于是只得再次发自肺腑道:&ldo;萧兄啊,你果真是个好人。&rdo;全大楚最好,绝无仅有的好,举世无双的好。除去心间欢喜的酸甜情绪,哪怕只论起沿途那些体贴无微的照顾,他也很想去找个木匠铺子,打一个金光闪闪的&ldo;好人&rdo;牌匾,缠满红绸缎送去萧澜家中。&ldo;出来!&rdo;一声呵斥打断两人低语,守卫站在门口,举刀指着萧澜。其余人都往这边看来,心里有些同情担忧,猜测着这新来的人是犯了什么错,不过在接触到守卫那满是威胁的眼神后,就很快又低下头去,生怕会引火烧身。帐篷外头正站着一名身披毛皮大袍的男子,看头饰与发辫像是王公打扮,手上戴着七八枚宝石戒指,更显地位尊贵。他名叫纳木儿,算是耶律星的心腹,被派往这处戈壁荒丘将近半年,还是头回听到守卫通传,说有个俘虏想见自己。他上下打量着萧澜,道:&ldo;你找我?&rdo;萧澜答:&ldo;是。&rdo;&ldo;胆子不小。&rdo;纳木儿用马鞭尾点点他的胸口,&ldo;怎么,想求我放你走?&rdo;萧澜一笑:&ldo;阁下这般劳神费力将我兄弟二人抓来,哪有又白白放走的道理,即便我求了,只怕也不会获准。&rdo;纳木儿点头:&ldo;说得不错,那你想做什么?&rdo;&ldo;我这人没什么大优点,唯独挺会识时务。&rdo;萧澜道,&ldo;现如今既然被抓来此地,横竖逃不掉,倒不如想办法谈谈条件,也好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rdo;&ldo;汉人讲起话来,果真绕得很。&rdo;纳木儿耻笑,&ldo;&lso;卖国求荣&rso;四个字到你们嘴里,也能编出这许多花样理由。&rdo;萧澜坦荡道:&ldo;并非我有意卖国,是为时局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rdo;纳木儿摇头:&ldo;你这人靠不住。&rdo;&ldo;阁下这话就有趣了。&rdo;萧澜回头看了眼帐篷,&ldo;这些人原本都在家过着安稳日子,却在一夜之间被绑来做了奴隶,将来说不定还要干苦工,活活累死在酷热大漠里,试问换做是谁能甘心?若此时有人告诉他们能回大楚,只怕顷刻就会一哄而散,又有谁能靠得住?&rdo;&ldo;所以呢?&rdo;纳木儿饶有兴致。&ldo;既然都靠不住,那阁下不妨试试我的提议。&rdo;萧澜道,&ldo;我是大楚人,知道该如何笼络大楚的人心,至少也能哄得他们心甘情愿做工,而不单单是靠鞭子驱使。作为交换条件,我只要一顶单独的帐篷,伤药,和一天三顿干净的饭食。&rdo;纳木儿大笑道:&ldo;你就只要这些?&rdo;萧澜道:&ldo;现在只要这些,将来的条件,将来再谈也不迟。&rdo;纳木儿道:&ldo;你很会说话,不过在大漠,只靠着嘴皮子的男人是懦夫,不配得到帐篷与牛羊。&rdo;萧澜看了眼方才那守卫,嘴角一扬:&ldo;我是不是只有一张嘴,这位兄台应当很清楚。&rdo;守卫面色一红,低低说了几句话。&ldo;方才不算,你打赢他们。&rdo;纳木儿大袖一挥,指着后头五名银刀武士,&ldo;打赢了,我就答应你的条件。&rdo;萧澜点头:&ldo;好。&rdo;五名武士拔刀出鞘,将萧澜围了起来,刀刃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带着凛冽的杀气。陆追坐在帐篷里,不自觉就握了一下拳头。他自然知道萧澜武功高强,这样的草包莫说是来五个,即便是五十个五百个,只要给他称手的武器与战马,也能毫发无伤杀出重围。但萧澜此番既然是要取得对方信任,自然不能将底子全部暴露,势必会有所保留‐‐所以这场比试他虽不会受重伤,可几拳几脚的闷亏,只怕在所难免。果然,在抵抗了百余回合后,萧澜寡不敌众,踉跄跌倒在地,有些狼狈地败下阵来。纳木儿笑得愈发狂妄,伸手将他拉起来:&ldo;我夕兰国银刀武士的拳头,滋味如何?&rdo;萧澜拍拍身上的土,道:&ldo;我输了。&rdo;&ldo;你是输了,不过我仍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rdo;纳木儿道,&ldo;会有人给你帐篷,也会有人给你干净的食物,不过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将来到了大漠里,这群人若是骚乱,你要付出代价。&rdo;萧澜深深呼了口气:&ldo;好,多谢。&rdo;两名银刀武士上前,示意他跟着一起走。萧澜冲帐篷里叫了一声,片刻后,就见陆追缩着手走出来,只偷偷扫了一眼纳木儿,就很快就又低下头,躲在了萧澜身后。外头的人一直在说外族话,帐篷里的人们没几个能听懂,只能依照寥寥几个词语,加上纳木儿那看似心情不错的大笑,依稀猜出新来的两人只怕已经投敌,成了这番邦的走狗,一时之间有人鄙夷,有人羡慕,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忐忑难安,空气也更加沉闷几分,像是干枯的藤,无声缠住每一颗心。萧澜将门帘放下来,道:&ldo;这戈壁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地方够大。&rdo;哪怕是随随便便搭起来的帐篷,也是宽敞亮堂,火盆旁铺着厚厚的毡布与毛皮,烘得四周挺暖和。&ldo;方才有没有受伤?&rdo;陆追问。萧澜摇头:&ldo;被那几个莽汉打几拳就要受伤,你当我是豆腐捏的?&rdo;&ldo;那也是吃了亏。&rdo;陆追手在他胸前按了按,不满道,&ldo;将来替你打回来。&rdo;萧澜捏起他的下巴,轻轻笑了笑:&ldo;又闹小孩子脾气。&rdo;四目相接,陆追心跳再度快了几分,这画面原本颇为暧昧,若再顺利些,再做些别的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在此时,他却又偏偏想起那些易容药水‐‐顶着如此枯黄病弱又半死不活的一张脸,做什么都显得极为扫兴不搭调,顿时心下一沮丧,将萧澜推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甚是吃亏。有人送来了热乎乎的馒头与汤,虽说极粗糙,却总算是干净的。陆追撕了一口馒头喂进嘴里,问:&ldo;你当真打算与他们一道去大漠深处?&rdo;&ldo;不然呢?&rdo;萧澜道,&ldo;既然是给楚军准备的坑,那我迟早都会遇到,倒不如提前去看看,能毁了最好,若不能毁,至少也能更知根知底些。&rdo;陆追点头:&ldo;嗯。&rdo;&ldo;你就该好好待在长风城中。&rdo;萧澜将最后一勺热汤喂给他。陆追往后一退:&ldo;怎么,嫌我拖累啊?&rdo;&ldo;无理取闹。&rdo;萧澜笑笑,&ldo;你明知道我不知那意思。&rdo;陆追追问:&ldo;那你是什么意思?&rdo;&ldo;先前就说了,我心疼。&rdo;萧澜道,&ldo;半分苦也不想让你受。&rdo;陆追学他道:&ldo;我也不是豆腐捏的。&rdo;萧澜替他擦擦嘴:&ldo;可在我心里,你就是豆腐捏的。&rdo;话说到这份上,陆公子即便再傻,也能从中觉察出几分不一样情愫来,更何况他原本也不傻。这一路朝夕相处下来,那些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与嬉笑低语,哪里是对朋友,分明就是对恋人。他心里自然也会有疑惑,疑惑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两人究竟是何关系,却又不愿挑明了问,只觉得像现在这般小心忐忑暧昧欢喜,也是另一番青涩甜美滋味,如一颗小小的芽尖正从心中冒出头,好奇看着身边那人,等待在阳光与雨露中一天天长大,最后结出甘甜的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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