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在宫中的苏络。
若是被人握住了这样的把柄,莫说是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就是这一辈子,都毁了。
女子最重名节,如今肚兜这等私密无事被人翻了出来,无异于判了死刑。
苏楼眉头拧成了一团,几乎用力克制才没有将那肚兜碎成一片片,但既然周御有把握送来,就必然还有旁的把柄。如今苏离在宫里,已经是步步维艰,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不单单是她,还有这苏家百年的名声,以及由苏离带大的周衍。
人们不仅会怀疑她的德行,还有周衍的心性。都说谁养的像谁,这分明就是使了一招釜底抽薪。苏楼心里乱成一团,好在多年战场上的经历,早已养成了临危不乱的习惯,即便是有片刻的凌乱,但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苏离站了起来,将那匣子盖上,决心要去找周御好好谈谈。
既然他不是直接将这件事情掀出去,而是选择将肚兜送给他,说明这事情,还有转机。关键要看,周御需要什么,来作为交换的筹码。想到此处,苏楼眉头蹙得更深,三年前那样的经历,他已经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半点关系,早已是陌路人了。
又有些怀疑,苏离虽然年岁轻,可一向不是这样不庄重的人,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一念及此,苏楼又缓缓打开了匣子…那嫩鹅黄色的肚兜上头还绣着两朵并蒂莲,针脚密密麻麻,似乎不像苏离的手笔。苏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肚兜撩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一角的琳字…赫然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苏离对琳这个字有什么特殊爱好,更不可能绣在这等私密之物上。
看来,和苏离没有关系。
但这肚兜,送到他手上,又有何用意?
除了苏离,任何女子的肚兜被人翻出,都与他没有关系。念头转过,忽而想到了尚未进门的未婚妻。她小字佩琳,难不成这肚兜…是她的?越想越觉得在理,越想越肯定。十有八九是周御不知从何处弄到了陈佩琳的肚兜,用来羞辱他。
其实苏楼半点没有动恼,他对于这位陈小姐,从未谋面,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既然这事情是因他而起,无论他是否喜欢,她都将是他的妻子,那么他的确有责任和义务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想了想,立刻起身去书房…修书一封,命人送到了景王府。
接下来就只等那边的消息了。
一个月以后,陈佩琳就要进门了,这事情片刻耽误不得,更何况,还涉及到陈阁老的颜面……
苏楼知道马虎不得,也就在书房里耐心的等着。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了…周御那边,丝毫没有消息传来。即便是派人去景王府探消息,也一律是得到了景王琐事繁忙…拒不见客的答复。苏楼有些坐不住了,这事情越拖,知道的人越多,到最后就越难收场。
这一日,忙命人套了马,也不声张,自己独自一人就去了景王府。好在这次门房并没有为难他,这才得以一路长驱直入。景王府和三年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他曾经在这府中观huā赏鱼,到最后,却也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没想到,周御正在大堂内候着他,见了他迈过门槛,嘴角立时便勾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有主动来找我的时候。”苏楼只是寒着脸,静静的立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中不带一丝的温度,所有的情愫,都隐藏在了深深的墨瞳里,叫人看不出丝毫波澜来。
但可以想见,他此刻必然濒临发怒的边猿。
周御勾着酒盅饮了一口黄酒,冲他晃着酒壶“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了。”苏楼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落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萦绕不穷“你想要什么?”
比起边关的苦寒来,人心的淡漠更让人苦熬。
不知是政务操劳还是其他,比起几个月前,消瘦憔悴了许多。他穿的衣袍是旧的,那是苏老夫人亲手给他缝制的。原本是绛红色,多次洗浆之后,原先鲜艳的颜色变得黯淡,隐没在桌椅家具错落的阴影里,越发显得不真切。
周御看着他瘦削的身影,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如若我说,我是为了想见你一次,你信吗?”苏楼没有做声,他的身影笼罩在阳光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周御眉梢微挑“看样子,是不信了。”
“你想要什么?”苏楼又重复了一次,但从踏入这门槛的一刻开始,再次看见他,就已经了然。他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不知娇妻和妹妹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周御无视他神色里的森冷,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你将苏离许配与我,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你以为如何?”纵使一遍遍告诫自己要镇定,但苏楼还是动了恼。他挺直的脊梁骨震了一下,脸色不变“为什么?”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外头白huāhuā的太阳照得刺目耀眼。
“你知道为什么。”周御立起身来,托着那鸟笼,漫不经心“我当时同你开口,你死死咬着不肯答应。不过,你是知道的,我看中的东西,包括人,一向是逃不掉。”那鹦鹉在笼中叫:“官运亨通,官运亨通。”
“乖。”周御拿了粮食喂鸟儿“一个月后就是苏大将军的婚期,这事情,也经不起耽搁。怎么,是否想好了?”苏楼只觉疲惫不堪,已经无力同他诡辩…“纵使你得到了我的妹妹,也没有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