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艰难咽了口唾沫,感受着颈间的凉意,苦涩道:“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皇后娘娘早已料到大皇子会来此地迎接,但她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大殿下,因此便命海落率领十余名亲卫先行离去,留我等在此地慢行,等候大殿下。”
果然如此,姜承一时之间,竟有些怅然。
皇后娘娘不在此处,白跑一趟,得不偿失,这让姜承有些恼怒。
但,母子间没有真正的刀兵相见,又让他有些庆幸。
姜承心里极为复杂,“母后。。。。。。还说过什么?”
他面无表情,将愧疚深深埋在胸膛,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李岩伸手缓缓移开抵在颈间的剑身,声音平缓道:“皇后娘娘说,孩子小时候犯了错,那是父母管教不严,不能怪孩子。孩子长大了犯了错,父母依然有一半的责任。因此无论大殿下做出何等选择,作母亲的永远不会怪孩子,尤其是做母亲的,只能怪自己。”
姜承脸颊狠狠抽动,手里的剑掉落地上,插进泥土。
李岩看了眼姜承的脸色,犹豫道:“皇后娘娘还说了,此次你兄弟二人之间的争斗,没有胜者,只有败者。手足相残只会让她更加心痛。她回返万京就是为了阻止这两个孩子的争斗,待这些事情全部了结以后,若是。。。。。。”李岩吞吞吐吐,咬着牙继续说道:
“若是大殿下仍对皇后娘娘心怀怨愤的话,她会亲自找大殿下赔罪。到那时,大殿下仍是怨恨难消的话,皇后娘娘愿自饮鸩酒,以死。。。。。。”
“闭嘴!!!”仿佛野兽咆哮,暴虐至极。
姜承目眦欲裂,眼角猩红,他一把捏着李岩的衣裳,喘着粗气,颤声道:“你!找死!”
明明是他被欲望迷了眼,明明是他不孝在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可,他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母亲心里的悲痛。
做母亲的,即便孩子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又怎能真正怪孩子呢?
虎毒而不食子,羊也有跪乳之恩。
这才是亲情,是这世间最温暖柔和舒适的真情。
李岩见此情景,虽头皮发麻,还是咬牙说道:
“皇后娘娘说,大殿下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如此行事定然是有人怂恿,才会做出的冲动之举。因此,她才特意避开大殿下,没有让母子真正走到这最后一步。她这么做,是不想让殿下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啊!”
姜承无力的松开李岩,颓然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喉间哽咽,愧意难鸣。
‘承儿。。。。。。’
‘承儿。。。。。。’
皇后娘娘一声声柔和的轻唤,环绕在姜承耳畔。
姜承仿佛被带刺的长鞭狠狠抽在心脏,鲜血淋漓,刺痛不休。
他缓缓低下头,双手搭在剑柄,额头抵在手背。
一声呜咽传来,两行泪水流下。
紧接着,呜咽变成抽泣,又慢慢变成了野兽般的低声嘶吼。
在这连绵十数里的山涧,在这崎岖荒蛮的斜谷。
两百伪装成家丁仆役的皇宫红甲禁军,一千凶悍精锐的南疆金甲兵将。
他们惊骇至极,瞠目结舌。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天风国战无不胜的天风国大皇子,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杀人犹如拨草令人闻风丧胆的平南大将军——他竟然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姜承从小便明白的道理,可在这一刻,他忘了。
他松开剑柄,颓然躺在地上,仰望着整片漆黑夜空,他嘴唇颤抖着,哭腔伴着嘶哑大声道:
“母后!”
“儿,错了!”
“儿,失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