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狡黠地笑了。
两杯茶下肚,鲜于峰没那么晕了,回想起肖鹏的话,便叫唐林找个镜子给他。
唐林只道他醉糊涂了,戏谑道:“老大,大晚上的你照镜子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帅吗?”
鲜于峰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乖乖找来一面镜子。
肖鹏的“酒话”不断在耳边响起:“你看看你,哪里是孤儿的面相,明明是有父母。你自己照镜子看。”
镜子里的人,眼神茫然。鲜于峰咧开嘴傻笑,他也傻笑,鲜于峰皱眉,他也皱眉。
“来来来,唐林,你看我像不像是孤儿相?”
“老大,你醉成这样得是喝了多少酒啊?赶紧上床睡觉,明天一大早就好了。”唐林劈手抢过镜子,把他拖回卧室。
“我是醉了,醉了最好,一觉醒来我还在上幼儿园。”
幼儿园,记忆力为数不多的美好日子。色彩缤纷地糖果,数不清的变形金刚和各种汽车玩具。玩累了,脏兮兮地爬到妈妈怀里就睡,醒来桌上已经摆好香喷喷的饭菜在等着自己,脏衣服变成了带着阳光味道的干净衣服,黑漆漆的小手干净得可以吃手抓饭。
那时候还很淘气,不好好吃饭,非要妈妈喂才行。爸爸就在一旁取笑他不像男子汉。
爸爸、妈妈,为什么完全记不得他们的长相?
为什么?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多好,如果酒能让人长醉不复醒该多好。
鲜于峰前所未有的伤感。
后半夜三点,酒醒了,悲伤不减反增。他掏出手机给紫陌发了个短信:“睡没?陪我说说话。”
过了几秒,紫陌回他:“被你吵醒,怎么了?”
“就是……就是觉得忽然有点想家而已。今天肖鹏说我不是孤儿,我一直以为自己是。”
紫陌发了个开心的表情:“真好。肖鹏告诉你父母在哪了么?”
“没有,我看他也醉了,不知道是不是打胡乱说。但是我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等他酒醒了你找他问个清楚不就得了。干嘛这么紧张?”
“我……我不记得我爸妈的样子了。”
“就因为这个哦?没事啦,我连自己有个妹妹都不记得呢,当时我们在孤儿院还一起生活了两年。”
鲜于峰脑子里马上跳出方芳的样儿来,记得初见时,他差点就把她错认成紫陌。“你有妹妹?”
“一言难尽,不说我的事,我记得你说过七岁左右才跟你师傅进山学艺。七岁又不是七个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长相?”
“说来话长,不如你出来吧,我们找个通宵茶楼慢慢聊。”
大冬天的,孤男邀请寡女一起出来喝茶聊天,多危险的信号!要是被师傅和师姐知道,不得被骂死。
所以她只回了一串省略号。
“我……想……见……你……”这串省略号和字,鲜于峰打了半天才打出来。家里明明就有善解人意的郝姐姐在,诉说心事找她聊再好不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脆弱往事,他只想让紫陌知道。
刚才那条短信,也许多打了个“见”字,应该是“我想你。”
即便如此,紫陌看了短信,一颗芳心掐死小鹿乱撞,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慌手忙脚起来换衣服穿鞋子梳头发,走到门边,忽然觉得晚上穿个死气沉沉地黑色外套不好,忙又折回来换上清新可爱的嫩黄色,换完衣服,又嫌头发没型,抓起梳子反复梳了不下一百遍,务必令每一根头发都服帖柔顺。
她没时间回短信,鲜于峰毫无理由地确信她会出来,穿上衣服翻身下楼。
“我来接你。”
龙湾到处都有通宵茶楼,茶水酒菜包间空调沙发一应俱全,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关起门来,把它当做“宾馆”。当然肯定有许多寂寞的牌搭子们,打着打着,一男一女就单独打到包间里去了。
鲜于峰本想去宾馆开间房的,但怕唐突到佳人,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茶楼。
紫陌俏脸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的缘故。
刚一座后,“两位喝点什么?”茶水小妹的眼神带着“我懂得”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