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助理刚毕业不久,有股爱较真、认死理的学生气,说得好听点叫愤世嫉俗不畏强权,说的难听点就是轴。
他对于盛殊这么个跑来体验演戏的富二代十分没好感。
在他看来,是什么身份就该干什么事,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域横插一脚,是对这个行业的侮辱。
盛殊一进化妆间,助理就喋喋不休起来。
从行业弊病说到资本作祟,从指桑骂槐吐槽盛殊到指名道姓小声逼逼,真情实感,情绪激动。
表达了一通不满后,他总结:“……这不是闹吗?”
导演听得头疼:“行了,小点声,人就要出来了。你得庆幸要的只是哑女这个角色,人要是点名要什么男二男三,那你说怎么办?知足吧。”
他不是大导演,很多时候自己是没有话语权的。盛殊这位付家小二少,他真得罪不起,因此不仅不敢表达不满,面上还得客气着恭维着。
“戏份少也不能乱来啊,导演你有没有点坚守——”助理的话一下停住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走出来的人,瞧过去,来人长发随风微微拂动,助理只感觉那发尖是在自己心口上扫动,撩得人后背紧绷。
明明衣服是破破烂烂的,脸上是脏兮兮的。
可是那双眼睛澄澈干净,化开的雪水一般。她太干净也太美好了,是明眼人一眼可瞧见的蒙尘水晶,合该让人去保护她呵护她。
然后,导演助理意识到,这个“她”,是自己刚刚愤愤不平,认为富二代过来瞎闹瞎折腾的盛殊。
“!”
导演也怔了片刻。
盛殊这扮相一出来,属实有些意想不到。
他知道盛殊长得好,即便放在美人遍地跑的娱乐圈也算得上最拔尖的那种好,但反串扮相毫无违和感就难得了。
长而柔顺的黑发垂到臀下,拢着身体,衬得脸小小的。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眼睛干净得能一眼看到底,不需要观众去揣摩去猜测,就能懂得这个角色身上的不谙世事。
太美了。
导演隐隐预感到,哑女这个角色,恐怕会引来观众对男主的各种亲切问候,譬如“你是不是瞎啊”之类的。
不论接下来的试镜表现如何,光看这个扮相,导演觉得就可以定下盛殊了。
他脸上的热情笑容这会儿真切不少:“二少,那你就试一段,哑女剖心打开秘境这里,放轻松,不用紧张。”
这个角色人设单薄,不难演,对盛殊来说没有任何挑战性,他微微点头,站在了镜头下。
一般人在第一次面对镜头、反光板时,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自在和僵硬,目光躲闪乱飞。但导演惊讶发现,盛殊身上竟然看不见丝毫生涩感。
他靠在墙上,捂住右边胸口,一双清润的眼眸里似乎是含着淡淡笑意凝视着眼前人。刀锋刺入胸腔,他脸上没有丝毫责怪哀怨,只是平静地迎来既定的宿命。
不老不伤不死,活过百余年,依旧纯稚如孩童。
哑女不会说话,目光却像是会说话,简直要让人疼到心窝深处,细细麻麻的。
只用一瞬间,盛殊在镜头下的表演就深深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台词是表演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好的台词可以更好的让观众代入情绪,甚至某种程度上掩盖演员演技上的不足。那么多配音拯救演技的例子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而盛殊的戏份是完全没有台词的。
无法靠台词传达讯息、传达情绪,却能够仅凭细微的神态和眼神,就将每个镜头演绎得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将人带到情境中去。
这并不容易,演成面瘫或是脸皮多动症是常有的事。
很快,盛殊结束了他的试镜表演。
导演助理再说不出反对的话,整个人都还处于发懵的浑浑噩噩状态,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红。
旁边,导演朝盛殊竖了个大拇指:“没问题了二少,开拍保持这个状态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