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如风,风生羽翼,有关叶娉的那些事早已不知传成什么样子。身为帝王,见多尔虞我诈,最是不喜精于算计的女子,赵瑞也是如此。
那等低微之人,不值一提。
见外甥不语,他眉头越拧。
“不日璋王进京,朕记得他的长女庆阳也满十六了,与你年岁也算是相宜。”
璋王是赵瑞的皇弟,当年在夺嫡之争中未下过场,是以赵瑞登基之后对这个皇弟还算宽厚。璋王也较识趣,这些年一直在封地待着,轻易不会进京。
此次进京,是为给先帝祭陵。
温御心道,他和十几岁的小姑娘年岁怎么可能相宜。莫说他上辈子的年纪,便是如今他已二十有四,和十六岁怎么算也算不上相宜。
若真相宜,不在年岁,而在阅历与心智。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狡黠善变,一时痴情一时可怜,艳绝天成而不自知。
“臣受陛下厚爱,此生无以为报,唯能报以纯臣之心,不结党不营私,不与世家牵扯,无欲则刚。”
赵瑞闻言,心中一震。
“御儿!”
“陛下,璋王此次归京,祭陵之后必不会轻易离开。一旦他在京中停留一年半载,京中局势定然有变。臣若娶了庆阳,他日必受掣肘。”
“庆阳不成,不是还有世家望族之女。不论侯爵,不论王谢,你选一位知书达理贤良端庄之女皆可。”
赵瑞是真急,如果不是真心疼爱这个外甥,他早就作主赐婚了。
皇姐刚怀上三月有余时,太医诊出是男胎。皇姐说男儿好,成家立业宏图在外。不比女儿家,束手束脚牵制太多。又说日后只求自己的孩子平安自在,娶一心悦之人。
若非如此,他何至于由着御儿的性子。
“武安侯的嫡女你不喜,谢家的嫡女你不要,朕实在不知你到底要什么?”
“陛下,众世家上位之心不死,你争我夺明来暗往。臣若娶其中一家女为妻,无论将来如何撇清,免不了成为某方势力的助力。陛下难道忘了您与臣的母亲当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人前的吗?”
赵瑞如何能忘。
先帝皇宫充盈,世家女极多。他虽是嫡皇子,因出生晚排行靠后,险些没能活着长大。若不是皇姐相护,他如何能在一众有靠山的皇兄中杀出一条血路。后来他听从皇姐的交待,登基之初没有急着要子嗣,也没有急着立后,就是不希望重蹈覆辙。
一阵沉默,风从廊沿过。
殿前屋檐下的铃铛随吹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惊动了屋顶上停歇的鸟,扑棱棱地飞远了。
檀香阵阵,夹杂着僧人诵经的声音。
“此一时,彼一时。朕能护住你,就如同当年你母亲护着朕一样。璋王这些年一直很安分,此次回京一是祭陵,二就是为了庆阳的婚事。庆阳刚出生时朕带你去看过,你很是喜欢。想来庆阳长大后模样性情应该都不差,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见温御有话要说,赵瑞连忙又道:“朕知你心意,你不愿被世家左右,若你娶了庆阳,朕就放心了,庆阳嫁给谁都不如嫁给你让朕安心。朕不逼你,也不强求。待璋王回京,你和庆阳相处一些时日再作定夺,你看如何?”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掏心窝子了。
世人皆道温御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御怎么可能没见过长大后的庆阳郡王,那位后来阖京皆知的风流郡主初时还避人耳目,后来竟是无遮无拦常与私养的男宠招摇过市。
“回陛下,臣不愿意。”
“相处而已,你也不愿?”
赵瑞真是搞不懂自己这个外甥,若是旁人有这样的出身,怕是日日鲜衣怒马张扬恣意,早已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哪里像这个孩子,谈婚色变,视女子为妖魔鬼怪。以前还会顾及他的面子,应付一二。如今竟是连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拒绝。
到底是何缘由?
难道…
他想起以前被他压下去的一个传言,心生不好的预感。莫非御儿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天生不举?
“御儿,你老实告诉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舅舅二字一出,便不再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