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樟木口岸,宝铃轻拍顾倾城的肩,低声说:“顾小姐,请停一下车,我要向尼泊尔告别。”
顾倾城把车子停在路边,宝铃开门下车。
“需不需要我陪你?”关文问。
宝铃摇头:“不用了,这是一个人的告别。朝歌公主的时代已经结束,我隔着国界祈祷,让她的灵魂赴六道轮回而去。而我,将为除魔而战,无论成功与否,再不会越过国界回到她的世界里去。所以,这是真正的别离,她和她的梦,都不会再来惊扰我了。”
她一个人离开车子,径直走向右侧一个突兀的高坡,任由夜风掠起她的长发和衣角。
“关文,我一回去就要赶到拉萨去见赤焰尊者。知道吗?我在夏ri之宫的冥想之室里也获得了某种神秘的启迪,是关于自己的人生方向。尼泊尔一行之后,我感觉每个人都变了。尤其是——”
她瞥向后座上昏迷的小霍,“当我看着他在汹涌的蛇阵中杀进杀出救我们三人,看着那些悬挂在他身上的断蛇,我忽然觉得,人在某些时候必须全力付出,毫无保留,才能无悔。一直以来,我觉得小霍是个保守自私、洁身自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从不会舍命救援别人,但这一次,我承认自己错看了他。”
关文点头长叹:“小霍是个好人,真汉子。”
如果没有小霍,葬身蛇窟将是他唯一的人生结局。
“你放心。”顾倾城忽然微笑起来。
夜风从车窗里灌进来,拂动她的长发,留给关文的侧面剪影,冷峻但姣好。
“放心什么?”关文问。
大战之后,人人jing疲力竭,能这样看着她,已经是他最大的奢侈。
顾倾城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你知道的,江湖风波恶,劳燕两分张。大劫后不死,我必定坚持自己最初的抉择。关文,爱我的人有多少,我从未在意,而我爱的,自生至死,你是唯一一个。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怎样对我,都改变不了这种结果。有人舍命救我,我当然会舍命救他,仅此而已,无关乎爱与不爱。”
这种坦承心迹的表白,让关文满心欢悦。
“谢谢你。”三个字平平淡淡,但他的炽热眼神已经说明一切,足以让顾倾城读懂。
“宝铃是个好女孩,请珍惜她。”顾倾城微笑着,向远处高坡上一指。
“我知道。”关文点头。
他与顾倾城之间已经存在一种极深的默契,所有话不必说全,对方马上就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看起来,这次的事非常棘手,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
顾倾城说了半句,关文立刻接下去:“葡萄美酒夜光杯,yu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夏ri之宫一战,是除魔之战的前奏。前奏已经是金戈铁马,近身肉搏,至于正剧,其凶险可想而知。
“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活下去,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尽全力搏一个圆满结果,就像当年一王两公主的镇魔之战那样。”顾倾城说。
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尺尊公主三人是**历史上永远的传奇,不但成功镇魔、使得藏地人民千年以来吉祥和平,而且最终三人缔结了至死不渝的真爱,成就了这段后代无法逾越的神仙眷侣和谐佳话。
“努力活下去。”关文伸出手,紧紧握着顾倾城的手。
再多的话,都无法描述此刻两人的复杂心情。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谈未来、爱情、成就,如果在除魔之战中战死,只会成为历史典籍中的一个名字、一句话,抑或是什么都留不下,默默无闻而来,空空洞洞而去,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去看看她,其实她表面上不让任何人陪伴,内心却并非如此。人与人告别,已经是黯然伤神的事,更何况,她是与她的前世告别呢?”顾倾城抽回手,向外一指。
关文没再说什么,开门下车,走向高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