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闻天下的“望江第一面”火腿笋干老鸭面,她只吃了一半,就给胤禛抓着又急匆匆的赶回来。
“唉——”顾倾城长长叹了口气,手中拿着匆匆打包的名点幸福双,“四爷,您带着我来一次,就是让想看看我晕不晕船,晕不晕马车的吗?这来去匆匆的,连西湖的雷锋塔我都没见着影儿呢。”
“哼,爷就是喜欢带上你一起。钮祜禄四喜,后院的女眷们,争着抢着要跟爷出门,爷都没带过一次,你还不谢恩。”胤禛冷眼瞟了她一眼。
顾倾城打开手中的纸袋子,拿起一只幸福双,笑眯眯的就往胤禛嘴里塞,“爷,这是幸福双,也叫豆沙包,里面是豆沙馅,用赤豆作的,赤豆也叫红豆,取自‘红豆生南国,粒粒皆相思’的意思,馅中还有‘百果’,只卖双,不卖单,就是幸福成双。我的爷,您这么千里迢迢的带着妾来回奔波,是盼着与妾身幸福成双,刻刻相思吧。”
顾倾城那笑眼如杏,遮得住脸,却也遮不住她眼中揶揄的笑意。
胤禛口中一堵,咳了几声,这才咽下,接过顾倾城递过来的西湖名茶龙井,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向那窗外的风景。
舟行江上,精制的船仓中,顾倾城娇艳一笑,大大方方的靠过去,倚着他的半边身子,沿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的江南烟雨。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顾倾城喃喃地念着,这江南就是个烟雨之地,一切都是雾气昭昭,她这一盘棋下到现在,到了这江南,却是陷进一片迷雾里了……
唉,她不该来江南的,只是命不由人呀——
“回去后,别去练镖了,爷带着你去教场,教你骑马吧。”胤禛低缓的声音,在这江南如画中,也带上了一丝特有的缥缈。
“骑马吗?”顾倾城笑得花枝乱颤,抬起清亮的眼,看着他的下巴,在他腰上扭了一把:“那我还不如去骑你呢。”
“顾四儿,别又把爷当成你花倾城的嫖客。”
“得了,四爷,你又把自己看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嫖客是花钱,你这是怕我费钱!一只飞花镖二百二十二两,骑马却是皇家马场里备着的,不用花你的钱。你就是让我玩便宜的。”顾倾城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你不是要做花木兰吗?花木兰上场能征战,骑马行军,哪一点也不比男人差。”胤禛面不改色,把死的都能说活了。
“爷,这天生万物,有时也有错配的。比如说,狼和狗生出狼狗,马和驴生出骡子,你这个皇子阿哥,和我这个青楼女子,混搭在一起,会是什么结局。”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胤禛眼神微一沉,疑神看着她。
“没什么,”顾倾城向着他怀中靠了靠,她只是有一种预感罢了,她娇笑如花,目光落在远处江边那一个黑影上,一曲清冷的笛声,时断时续的从江边传入耳中,顾倾城又是笑了笑。
“我们满州八旗在盛京时,一直就在羡慕着中原千里肥沃,江南遍地富贵,从太祖努尔哈赤建州起兵,宣告长生天七大恨,到了多尔衮领兵,一路从关外打进紫禁城,这中间用了二十六年。可是单是剃头令,江南就暴乱了三十七年。江南人,说我们满州八旗是鞑子,是非我族类。文字狱从康熙初年,到现在,几十年了,还是一桩接着一桩。”
“是啊,明亡了,民心还在,征服一个国家容易,征服一个民族难。我们青楼姑娘们,卖了身,还想着从良的,不也还是大有人在嘛。总是看不清楚,从良从良,从青楼里出去的,从的哪里的良。所以嘛,你也看开些。”
“顾倾城,你能不总是青楼,青楼的说嘛,爷总觉着,自己就是个青楼姑娘,时时要被你嫖上一回。”
“呵呵——”顾倾城哈哈大笑,全无形象的在他身上又是磨又是蹭,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那我就先来占占你这个姑娘的便宜。四爷,接客了,唱首十八摸来听听——”
“给爷老实点。”胤禛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着眼瞟了她一眼。
顾倾城呵呵一笑,抬眼望着江南的山水,“爷,你不必问我,我生在青楼,长在青楼,满也罢,汉也罢,对于顾四儿来说,都不过是恩客。”
“顾倾城也姓顾,顾四儿也姓顾,说到底,你自己仍是没忘了你是汉人。出了别院,站在这江南山水间,你就没有一句真心的话,对爷说一句?”胤禛看着她。
“说什么?顾四儿,诗歌曲琴,样样精通,爷,你想听四儿说,倒不是让四儿唱。您要闷了,四儿就给你哼一曲吧。”
“别给爷唱什么十八摸,爷听得腻。”胤禛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呵呵,爷,唱的好,你可不心小气不给赏。”顾倾城娇笑着,哼了起来,她哼的这一曲,声折婉转,风流不尽,唱的是吴梅村所作的《圆圆曲》。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顾倾城唱到“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这一句时,向着胤禛抛了个媚眼,咯咯一声笑,伸长了腿,勾着他的小腿肚子,半边身子钻进了他怀里。
胤禛眼神一暗,扣住了她的纤腰,继续听着她哼着。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红妆照汗青。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径尘生乌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顾倾城唱完了,余音绕梁,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禛。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当年吴三桂,曾许下万金,让吴梅村把‘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一句去掉,吴梅村仍是坚持不改。这吴三桂从头到尾就是个小人,从不是个真心为大明江山。只是这三藩作乱,又是苦了百姓这么多年。”胤禛叹息了一句。
“我的爷,你可是八旗子弟,正经的一品亲王,姓爱新觉罗的皇子,别把自己也绕进去,呵呵,”
“唐朝有唐胡一家亲,八旗是异族,还是鞑子,那也是百年后历史评说,等到爷你登上那个位置,满汉一家,推行仁政,谁还计较这些呢。这百姓,就是百姓,我们青楼里的姑娘,没脑子的就算计钱,有脑子的就算计人,有一口饭吃,还管什么满与汉呀。”顾倾城笑眯眯的看着他。
“顾倾城,你说得实在,深得我心。”胤禛一笑,唇边勾起一道弯,眼睛里闪着光彩。
“我的爷,买你个笑真是难,我那一百万两黄金没换你一乐,这一曲倒是把你逗笑了呀?呵呵,爷,你笑时唇边有一个小酒窝,真不像那传说中的冷面四爷。”顾倾城伸手摸上他的唇角。
“你不在乎你的脸,不在乎剃头令,不在乎反清复明的明朝遗臣。爷问你满汉之恨,你告诉我,唐胡一家亲,满汉也可是一家。顾倾城,你到底在乎什么?跟爷说一句实话,不要又用一曲圆圆方方的曲子来打发爷。”胤禛深沉着眉眼看着,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
“在乎什么吗?”顾倾城笑的没心没肺,单手摸着他的唇边,刚刚的那朵酒窝就像佛祖手中的那朵金婆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