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她是你娘,你不能这么说她,你娘她是出去帮人洗衣缝补,贴补家用,好给爹买药,是爹拖累了她。”顾之同连着咳着,摇着手,说完这一句,己是说不出话了。
“爹,你不用替娘说好话了!娘才不是给人缝补,给你买药呢!自从你病了之后,她哪里替你买过一付药,家里的银子,都让她勾搭了奸夫了!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小柱子恨恨的说着,别过头,一眼的恨意。
小柱子转过头,“通”地一声跪在地下,面对着顾倾城,尖着嗓门说:“姐姐,我知道,是我爹对不起你,父债子偿,这个道理我懂。我爹欠了你的,我替他还!”
好小子呀!顾倾城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孩年纪虽说小,却是真有骨气,合她的胃口。
“你,你,别说了!快住嘴!子不言父母之过,你不许这样说你娘!”顾之同又是一阵猛烈地干咳。
小柱子站起身来,倔强的站着,就不是肯说话。
顾言察忙扶着他坐起来,倒了一杯水给他,“三叔,你别生气,小柱子还小,以后再教他就好了。”
“再教什么?”顾倾城又是一笑,娆娇动人,横了一眼顾言察说:“比起你来,这小子可是懂事又明理多了。男子汉大丈夫,活一世,不牵累他人,不讨好他人,顶天立地,只作问心地愧之事,这才叫爷们呢!”
顾言察给她这一句话堵的,硬是说不出话来。
“你瞪我干嘛?反清复明的人不就是你吗?江南杭州衙门前追捕你的官文,这一会还没撕干净呢。你那一令零七个兄弟,这一时半会还没压过惊来呢。”顾倾城白了顾言察一眼。
“你,你这小子,我当年就知道我不省心,可还是看你在读书上有些见地,特地送你去了私塾,就盼着你以后有出息,至少也该明理,不至于拖累家人,可你,你——”顾老气得脸红脖子粗,颤抖着腿脚,发了狠一样,一巴掌拍在顾言察脸上。
顾言察据紧了唇,一言不发,满眼的倔强,那神色倒是极像了小柱子。
“你看看,你过来看看你的三叔——”顾老拉着他直往顾之同身上压。
“你三叔那么结实的人,怎么会熬成这样的,还不都是被那些什么国仇家仇拖累的。狗娃,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给你取那个名字,我就是希望你本本份份的作人呀,咱们家,炎武是明朝的仕官,他吃了明朝的奉禄,为大明尽忠是应该的,顾氏族人没有人会怪他,只会以他为荣。”
顾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站不住了,晃着身躯,顾言察忙一把将他扶在床边坐下,顾老娇声娇气地一甩袖子,甩飞了他的手,老当益壮,飞起一脚,恨铁不成刚的又是踹又是骂。
“你不是顾炎武,你是顾狗娃!大明己亡了百年,我们顾家该对大明尽的忠,也尽到了,无愧于大明。你,你吃得是大清的饭,要做的是对得起大清的百姓,对得起你的父母父老,对得起你自己这些年读的书!”
这一通骂吼完,顾老的精神反倒是更好了,不再是刚刚恹恹的样子。
顾倾城抿着唇笑,要不说这干粗活的庄稼人,要远比那些仕官巨贾身体好呢,日常活动得多,运动运动,抬脚就骂,抬手就打,心里有气就吼出来,这样的人活着才长呢!
“反清复明,反清复明,唉,炎武大哥一生志向就是反清复明,寒舍孤影,直至七十高龄,我才知他老来得子有了你,我却没能——”顾之同眼中无神,目中望着顾言察,满是忧虑,像是下定发决心一样,转过头费力的看着顾倾城。
“我己命不长久,这些年,我一直小心翼翼,唯唯诺诺,活得窝囊,就没作过一件有担当的事。有今的结果,所有一切全是我的错,我怨不得别人,正好一死求解脱。倾城,我要死了,临死前,只想求你一件事……”
又是临终托孤?真是有趣了呀,这个三叔,虽是个老顽固,临死前还倒是看得明白嘛。
天下己定,再念着什么,反清复明,那就是条死路。
己经被托孤过一次的顾倾城,一看顾之同的神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斜眼看了一眼那个倔强的黑小子,衡量了后,顾倾城果断点了点头。
“叔父,你放心吧,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表弟的。”
顾之同微微叹了口气,他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