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秉听到儿子还活着的消息时,手颤得几乎拿不住照片,他低下头细细地端详,一张又一张,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以及在海外留学,第一次进入职场,全都是儿子成长的足迹。
他从来没想过,他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亲人存在。
“你说,他现在叫什么?”
“很重要吗?还是你以为,你们还会有相认的机会?”
罗秉眼底的喜悦,瞬间被林逍南的冷言冷语冲刷得半分不剩。那一刹那,他的脸上蒙了一层沧桑和寂落,像雪后凝在田里的霜,薄薄的一层却刺骨地疼。
余小双看着他,突然有一丝不忍。抛去他那些罪孽深重的恶行不谈,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之于林家,之于她,以及之于许多被他伤害过的人,他都是个作奸犯科的混蛋,可之于何晏知,他仅仅是个父亲,一个失散了多年从未相认过的父亲。当然,她并不是怜悯他这个人,而是怜悯这种无法父子相认的感情,无论如何,这种感情都让人唏嘘万分。
人的一生总有许许多多令人扼腕的经历,其中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近在眼前而不得。
林逍南不是个容易心慈手软的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算他不愿承认自己身上流的是林家的血,也无法磨灭这种林家人与生俱来的狠绝。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罗秉,他没有一丝动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如今看起来可笑又可悲,他几乎能听见罗秉的世界正步步崩塌的声音。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送到你手上了,看来你是没本事拿走了。”
罗秉心里纠结,他把照片往旁边一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找了个人来糊弄我?那个死老头会那么好心?”
“你不信我自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只希望你不会后悔。”林逍南思量了几秒,补充道,“对了,你儿子最近有了心上人,好事将近,你家这一脉血能不能延续下去,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罗秉颓然地垂下手,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相交的刹那,终是明白自己这一局输得一败涂地。“你抓了这么大的把柄在手上,我还能说什么?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那是自然,不过我没有林老爷子那么无聊,吊着你的命让你求死不能,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林逍南面无表情,“今夜,你必须死在这里。”
这个人知道得太多,让他活着出去,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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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准跟着救护车往废工厂赶,在路上他就一个劲儿郁闷,林逍南这人实在太不厚道,枉他千里迢迢跟着这货来到这破地方找人,关键时刻丢下他,自己做英雄去了。突然一阵枪声,惊了栖在林子里的鸟,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在这样阴森诡谲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有人低低道了一句:“不会撕票了吧?”
邵准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撕票不太可能,毕竟狙击手都在。不过,林逍南这种强硬的作风以及居高临下的习惯,八成会把人惹毛吧。
当他们浩浩荡荡地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林逍南和余小双被人搀扶着从废工厂里走了出来。邵准朝工厂里头望去,几个特警站在一具尸体前,其中一个还拿着对讲机在汇报情况。
他怔了怔,看了一眼已经坐进救护车里的林逍南以及他手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表情瞬间明朗起来,然后跟着上了车。
余小双被大家搬到了担架上,插上鼻管后,几个医护人员立刻开始给余小双清理大大小小的伤口。邵准在旁边看着,不忍地皱起了眉。
她被伤得不轻,全身上下都有很多烫伤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化脓了,有的还和衣服碎片粘合在一起,医护人员剪开后多余的布料,眼前顿时一片血肉模糊。余小双半声不吭,只顾着看林逍南受伤的手臂,半晌,伸出脏兮兮的手搭在林逍南的腿上,问给他包扎的护士:“要紧吗?”
护士答:“很万幸,子弹没有嵌进去,只是擦伤了。”
“那就好。”
林逍南无奈地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不累么?休息一会儿。”
余小双轻轻点头,“累啊,但是……我可能又会睡好几天,不太放心你。”
邵准咳了两声,好心提醒:“你们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不好吧。”
余小双的胸口虽然疼,听到邵准的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边笑边皱眉,看得林逍南心里难受,直接让邵准闭嘴。
林逍南想摸一摸她的脸,手到了颊边还是收了回来。她脸上也有很厚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伤口,他不敢随便碰,生怕弄疼她。
“无论你打算睡多少天,我都等着你醒。”
余小双缓缓闭上眼。
这大概是此生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