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情,现在在提前为自己打好逃跑的腹稿,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因为我不会接受,绝不。”
很轻松的口吻,很斩钉截铁的语气,有一瞬间,她很想走过去,越过脚下的几尺路,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抱住他,但最后还是没有,因为那样做没有意义,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盲目地装作看不见只会让它滚雪球越滚越大。
“那可不可以解决?”她说,“我可以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五条悟一时没说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尽管没有明说,但这很明显是一个象征让步、请求停战的符号,这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这幅示弱的姿态显得有些强硬,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及时转变了口风。
“如果最近压力很大的话就多休息休息。”
妹妹被激怒了。
“根本不是这种问题!你知道我的压力来源于谁——”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咬住唇,“如果看到我很不开心的话,那就让我走啊!”
“我说你……也稍微讲点道理,”他神色有些无奈,“不要随便臆想我的想法吧。”
“不想让我胡思乱想那你倒是坦白告诉我吧!”好不容易忍下来的那口气重新提了起来,“明明心里很烦躁还要在我面前做出那副虚伪的样子!因为讨厌所以强行委屈自己来容忍我我也不会感激你,我也很委屈——”
她喃喃地说:“可是凭什么啊。”
头上的路灯炸了一下,飞蛾噼里啪啦地在半空中响,他终于抛弃了无所谓的矜持走过去拉住她,但又为这出于本能的动作做了一个很多余的解释:他是出于关照、避免她被落下来的飞蛾弄脏的角度才上来开共享无下限,而不是为了别的原因。
“我没有那么想过,没有不开心。”
“所以你要告诉我,是我小心眼误解了你,在脑袋里幻想着莫须有的事,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你不要那么尖锐——”五条悟也跟着拔高了声音,他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出的那么沉着,但还是努力按捺着怒火,“希望你现在能冷静一些,我不想和你吵架。”
“别把我说的故意无理取闹一样!”
“哈,”他怒到极致反而笑了,蓝色的眼睛里凝固着冰霜,那股迫人的寒意并不比灼人的烈火让人更好受,“因为是五条悟所以就不配拥有自己的情绪吗?必须要以你的想法作行为准绳才是正确的,才能让你满意?那怎样才会满意呢——除了在这里发脾气就我没有好好说过,你不无理取闹,只不过是不管我做多少,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只要禅院直哉一个外人随便说几句你就动摇了,想要退缩了,就算是我让你觉得不爽了不至于就要拿这种话开玩笑吧?我的感情是那么廉价不堪一击的东西吗?!”
山下的嘈杂似乎在一瞬间小了一点,随后视野的亮度提升了——烤肉店的障子门忽然被拉开,没有人出来,但是声音听得很清楚。
“哎呀,肉已经烤上了,再不来吃的话说不定就要糊了——”
夏油杰拖长了声音,在空荡的地方被风传送得很远。
障子门又关上了。
烤肉店偏僻,客流也仅仅是附近生活的居民,宽敞的山路上投下了两个寂静的影子,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但不同的是无论谁赢都是输,就像在压着白纸的复写纸上写字,尖锐的笔锋会同时在两张纸上都留下难以擦拭的痕迹。
“……对不起。”她说。
“我道歉,我并没有那种本意,”妹妹生硬的口吻里有几分颤抖,她还要就事论事,“只在这一点上,我忽略了你的想法,但是也情有可原。”
他几乎要气笑了,嘲讽地说:“你还挺能给自己找道理。”
“我想好好说的,可是,我没办法保持太久的理智,你不能要求我再面对你可能讨厌我这件事上还那么礼貌。”
真是奇怪啊,明明最先生气的人是她,但是看见他红着眼拳头紧握克制的模样,并没有感到多开心。
“如果我做得到在你面前那样冷静——”
妹妹舒了一口气,轻声说:“大概会开心很多。”
五条悟紧咬着牙关:“……我给你带来了痛苦,是吗?”
没有,但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有。她摇了摇头说:“这句话应当反过来,如果没有遇见我,悟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吧——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被动地尝试那些本来不用体验的糟糕情绪,对你的大脑来说不是一件很负累的事么?”
“……”
“分明是独立的个体,可是脑袋里的想法不是自己的了,很可怕是吧,不管是做什么事都会忍不住去考虑顾及‘如果这样做对方会怎么想’,”她很平静地陈述,“最强本来可以不用这么委屈地承受这种约束啊,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没必要纡尊降贵勉强自己去适应普世框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别人会怎么想——可以做很自由的五条悟。”
“我根本不在乎——”
“但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