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脸色阴晴不定,冷冷地看着孙傲客。就算是父皇让他出为顾氏子孙,他凌与权从来不会用“顾诗心”三个字来自称,那是他一辈子的耻辱,所以和自己的亲信通讯、用的都是一个权字。
凌与权,他从出生开始就和这权柄密不可分,怎能容他人一朝夺去?
只是,眼前的孙傲客未免太不将他这个皇族看在眼里。
“王爷这是终于决定要起事了,”孙傲客像是没有看见宁王那黑了的脸,“既已拿定了主意,为何又放弃了?”
“这是本王的事。”
宁王没有多言,心念已经动了数次:这个孙傲客是江湖人,江湖人实在是不识抬举。不懂得在朝为官,或者为人鹰犬,到底什么该看、该做。
“王爷,你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好我方才路过大帐门口,瞧见了一事。却不知能否用来给王爷您作为起事的依据呢?”
“何事?”顾诗心挑了眉眼看着孙傲客。
“王爷将那文以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在下所料、所查不假,从十多年前,便是此人、此人的父亲同你二皇子凌与枢过不去,后来文家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仗着是那个傻瓜皇帝的养父,便一跃成为太后,前朝、后宫、兵权上,可都给王爷您使了不少绊子。”
“继续说。”
“王爷必定想要找出他的错处来,好让您能一举将他铲除。”孙傲客还是卖足了官子,笑容却十分揶揄。
“到底什么事?”宁王失去了耐心,站起身来看着孙傲客。
“是卫公公……”孙傲客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然后走进宁王身边,“在下办完了王爷交代给我的事情,急着赶回来回禀王爷您。可是您知道么——我在路过那傻子皇帝的大帐门口的时候,瞧见了什么?”
“什么?”
“我瞧见呀,”孙傲客笑得忽然有些猥琐起来,“卫公公和文以宁两人搂搂抱抱、如胶似漆,感情恐怕是好得跟蜜糖似的,旁人经过都不知。”
宁王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皱眉,“阁主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卫奉国卫公公吗?”
知道宁王素来看中卫奉国,孙傲客在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恭恭敬敬地笑着拱手:
“夜黑风高的,恐怕是在下看错了也未可知,只是此事攸关皇家体面,还望王爷您能去查一查,若是太后主子当真与人有染,还是宫中太监——只怕你们皇宫之中的太监,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主儿。”
这话说得十分得体,宁王心思一动,此事若是当真、那么便可借着由头将文以宁和卫奉国绳之以法,除却心头大患,那小皇帝自然不足为虑。
既然动了心思,宁王必然付诸行动,立刻召集了百官之中自己这派的人手,循着大帐过去,一路上没有看见文以宁和卫奉国的人,问了守在大帐中皇帝身边的宫人和嬷嬷都说深更的时候太后就离开了、之后没人看见去了哪里。
带人去了文以宁的营帐和銮舆殿所在,并没有人见过太后和卫奉国,甚至连文以宁身边的如意和平安两个人都不在。此刻,宁王更是信了孙傲客所言,干脆调集了部分的军队一起在草原上寻找起来。
这厢宁王寻人“捉奸”弄得热火朝天,文以宁和卫奉国两人确实同骑一匹马,远远的离开了安营扎寨的地方,取道草原偏西北的道路,来到了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此刻乃是秋季,草已经有些枯黄。
“若是在夏季,”卫奉国有些骄傲,“这里的草能长得半人高,小孩子和女子走在当中,只怕是要看不见的。”
“风吹草低见牛羊,”文以宁靠在卫奉国怀中,说了这么一句,“原来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倒真觉得这民歌唱的不假。”
卫奉国笑了笑,双腿一夹马肚,让马儿撒开四蹄奔去,在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一个明亮的湖面,在月色星光下闪着深蓝色的光。
文以宁从没有见过这样颜色的湖面,他一辈子都被拘在京城之中,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北地羽城。从京城往羽城去、他向来都是走官道,官道上可没有这样的湖水可见。
天下都传,尘湖踏冰、青山覆雪,乃是这个世上最美的盛景。
尘湖距离京城甚远,青山又在东方。莫说尘湖和青山,就连阳河和琴川汇聚的潮水,文以宁都没有见过,御花园里面纵有万顷荷塘,到底比不得外面的花草世界。
无忧无虑,能得无边的天、风、星辰和日月。
人一旦活着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文以宁确实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是如今,靠在卫奉国的怀中,他当真有一点后悔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