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专门遣了人下去,如不是大事,自不会有人上前打扰。
听着声音,秦钟便喂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口汤,才站起来出了门,吩咐多棋几人进去伺候着,那边秦一便道,“少爷,李氏来了,说是出外拜佛,车轴断了,记着咱家这里有个庄子,便前来借宿一夜。”
自从三年前送家具一事后,水灏倒是专门找过秦钟,只是秦钟都避而不见。后来也在路上见过几面,秦钟本就有意躲避,那水灏身边又围了一圈人,倒是也没说话。
至于李氏,第一年八月十五的时候,还送了礼来,秦钟想着人人团圆的日子,自家爹爹躺在床上,姐姐也被迫嫁入了宁国府,怎能接那东西。只是扔出去也不好看,便让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就当回礼,也是拒绝的意思。
怕是知道秦家已然不欲与他们往来,李氏倒是没再送过东西。
如今算来,已是三年了。当年听得李氏表姐回来,接了他们姐弟去端王府做客,秦钟还曾想过,让表姐给姐姐找门好亲事,算是脱离了红楼梦剧情,却不想,那竟是一切的开始。
只是,既然已经到了门上,却不能闭门不开。秦钟只好吩咐,“腾出个院子来,给他们住下,然后让人将车子给他们修了,明日一早便催他们上路。”
秦一自是答应,又跑去安排。
李氏一行人随着秦一去了专门腾出的那个院子,倒是打扫的十分干净,屋内也烧了炕,热腾腾的,秦一道,“侧妃,便是这里了,村里条件有限,您多担待。已经吩咐了厨房送了饭菜和热水来,您早点歇息,记得将院门关紧。”
说罢,竟是准备走人,这院中,竟是不留一个秦府的人。
这态度,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别说下人们,便是李氏脸上颜色也不好看。李氏身边一个丫鬟却是机灵,冲着秦一福了福道,“却不知院内可否留几个粗使婆子,我们一行人员简单,却是无法照看过来。”
秦一却是一点面子也不肯留,笑眯眯地扫了那丫头一眼,才道,“乡野地方,哪里有调教好的粗使婆子,实在是怕惊了侧妃的大驾,那便不好了。”
如今,李氏已然是端王府最风光的侧妃,这怕是她三年前从京郊院子重进端王府时没想到的。
旁边的玉蕊已然做了媳妇,如今盘了头,刚刚还在里面收拾,出来后恰好听着这句话,便过去搀了李氏,劝道,“香蕊,还不去收拾!夫人,想必秦大爷这里也是有为难处,此次出来倒是跟着两个粗使婆子,奴婢安排他们守一夜吧!”
这却是想做和事老了。
秦一虽然心中对李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年没跟着老爷救过这一家白眼狼,可此时的确不是给秦钟招祸的时候,便行了礼,准备离去。
谁知那李氏却道,“钟儿是在庄子里吧!”
秦一一双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边平淡,而是变得极为疏离,“却不知侧妃问我家大爷有何事?”
李氏这两年保养得极好,如今看来,竟如二十出头的妇人一般,她笑了笑,露出嘴边一对梨涡,颇为和蔼地说道,“多年未见,当年的事我一直愧疚至今,王府幽深,却是直到今日方有机会再见面,不知可否让他来见一面。”
秦一这才知道,什么车轴坏了,八成是李氏故意找出的理由。
他沉吟了一下,终是没有替秦钟拿主意的权力,便只是点了点头,大步出了院门。
那香蕊能在李氏身边呆着,也是聪明人,不过短短的对话,便看出了自家夫人与秦家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并不是她想的穷亲戚,反而侧妃要避让一些。她拉了一把玉蕊,瞧瞧地问了问,玉蕊却是捂了她的嘴,告诫道,“老实干活就是了,这是你能问的吗。”
秦钟陪着秦业下了盘棋,又给他读了半个时辰书,这才将秦业安顿下。出了门,那秦一便守在门口,说了李氏想见他之事,秦钟想了想,终究是要说开的,当即便披了大氅,去了李氏安顿的院子。
两人三年未见,李氏似是颇为激动,一直拿着帕子揉着眼角,秦钟却是神色淡然,一张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地,喝了口茶,压了压嗓子才道,“侧妃有何指教,却是早说了吧。我一个外男,深夜在此,终归不便。”
李氏来此不是为了别的,一是因着当年事她的确心中有愧,二则是为了水灏。对于秦钟的冷淡,水灏似是极为在意,许是因为当年事,却又不敢上前和解,常常喝闷酒,也是其妻刘氏偶然听见,才知道竟是为了秦钟,这才告诉了李氏。李氏就此一子,自然也是为他着想,方才在三年后,迈出了这一步。
她带着些许哽咽之意,终是张了口,“钟儿,我知道当年事你怨我与灏儿,这三年来,我与灏儿却也不好过,当年事虽有隐情,但终归是让可儿嫁入了宁国府,是我们母子对不起秦家。可如今,她在宁国府中也需帮衬,你也大了,前途需张罗,我们毕竟是亲人,打着骨头连着筋,灏儿也一直对你颇为亲近。事已至此,不如各退一步吧!”
这话说得机巧,虽认了错,但却说是有隐情,想和好,却又带着点威逼利诱。秦钟此时才抬眼看这夫人,她比第一次的印象变了许多,起码当年的她颇为爽利,不是个爱抹泪的,这怕是跟端王府里学的,一并连良心都吃了去。
他们一家三口所受的罪,他告御状,打官司所有的努力都做了废,他的姐姐至今还在受贾珍那个混蛋的骚扰,只是一句对不起便是可以抵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