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得知朝霞去世的消息,哭的死去活来,“可怜的大姐,前天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没了呢?”
常绪、蒋氏和常缙、许静文,也是痛哭失声。
第二天常家人进宫举哀,人人哭的伤心。
一身白衣的无瑕亭亭玉立,在人群之间,分外醒目。她素面朝天,未施脂粉,一张小脸欺霜赛雪,美丽中又透着几分清冷孤傲,令人生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感。
皇后往无瑕这边看了几眼,心中颇有几分无奈。开国公府这位年纪最小的姑娘确实很出色,难怪太子和小七都对她有意。这两兄弟当中,总有一个人要失望的。
“也不知皇上到底会向着谁?”一片举哀声中,皇后有些神情恍惚,“从前我觉得他还是更维护太子的,可小七若是以性命相争,他舍得么?活生生的小七在他面前慢慢枯萎,他再怎么心如铁石,也是受不了的吧。”
东宫一片白素,七皇子所居住的乾西殿中,也是气氛压抑,内侍宫女说话不敢大声,走路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声音,摒声敛气,小心谨慎。
七皇子先是吐血昏迷,醒了之后又不肯吃不肯喝不肯说话,皇帝亲自来看过他几回,回回大发脾气,内侍宫女哪能不怕?唯恐七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帝会迁怒于人。
阿早坐在哥哥的床前掉眼泪,“哥哥,你不能这样,不能丢下阿早……呜呜呜……”
她平时是健壮的、快乐的,这时泪流满面,也显出几分无助。
七皇子慢慢睁开眼睛,声音低沉暗哑,“阿早,替哥哥备纸墨,哥哥作幅画,留给你做个念想。”
阿早哭的更凶了,眼泪哗哗的,一边哭,一边吩咐内侍把纸、墨摆好,自己扶着七皇子下了床,“哥哥,你反正也没有多少时候了,想画就画吧。”眼泪汪汪的把宣纸展开,让她哥哥画画。
“你反正也没有多少时候了”,旁边的内侍宫女听了,胆颤心惊。
七皇子披了件银白色的锦缎披风,站在书案旁,提起笔在纸上细细描绘,神情异常专注。“这便是所谓的绝笔么?”阿早站在他身边抹眼泪。
“绝笔。”内侍宫女们一个个腿脚都软了。
有机灵的去了乾清宫报信。
礼部报上太子妃的葬仪,皇帝正拿在手上翻看,听了这个信儿,扔下手上的东西,霍的站起来,面色凶恶,“绝笔?阿慕你敢写绝笔?”怒气冲冲的命人备车,来了乾西殿。
皇帝来的时候真是满腔怒火,等到了之后,看着七皇子站在书案前专注作画的清瘦背影,怒火全消,怜惜顿生。
一屋子的内侍宫女都跪了下来,那站在书案旁的两兄妹却是一个提笔作画,一个津津有味的看着,浑然不知背后站着他们的父皇陛下。
皇帝慢慢走过去,只见七皇子笔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飘逸,勾勒人物轮廓所用的线条如春蚕吐丝般连绵不断、自然均和,廖廖数笔,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含笑而立,栩栩如生。她美丽而温柔,生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秋波流转,美目含情。
“阿早,这幅画留给你,你想哥哥的时候,便展开看看。”七皇子柔声交代。
“不用啦,哥哥。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也怪没意思的,我陪你一起去吧。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若是咱们三个人在阴间聚齐了,也蛮好。”阿早自然而然的说道。
皇帝苍老的面容扭曲了,眉毛拧起,显然是暴怒已极。一个想死,两个也想死,阿慕,阿早,两个混蛋!
七皇子柔声道:“哥哥再画一张,这张画,劳烦你送给她。”
说到“她”字,七皇子的声音缠绵缱绻,温柔似水,皇帝那颗坚硬的心,都快被七皇子这份柔情给融化了。
他提起笔,画起一个在枫树林中傲然站立的小女孩儿。她年纪很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身穿浅紫色衫裙,白白嫩嫩,秀美可爱。
“这是谁啊?”阿早好奇的问道。
七皇子轻轻浅浅的笑了,“这是她啊。哥哥头回见到她时,她便是这个样子,那时她在和堂姐吵架,小小年纪,气势万千。她和堂姐吵着架,还忘不了夸奖父皇,说父皇是大英雄。阿早,哥哥当时躲在一株枫树后头偷看的,觉得这小姑娘很可爱,很有趣,很有眼光。”
皇帝方才还在为阿慕、阿早发怒,这时却又心软了。他生平见过的人多了,那个在枫树林中称赞他是“大英雄”的常家小姑娘他一直是有印象的。却原来,那天阿慕也在枫树林中,也见到了她。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阿慕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上她了,可是跟谁也不敢说,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知道太子要娶她,阿慕便万念俱灰,唯求一死。
他知道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份量比不上太子,知道自己这代王无论如何也没有储君重要,所以他很知趣的根本不开口,只想静静的死去……
皇帝心中一阵绞痛。
他是专横的帝王,也是一位父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没法不心软。
阿昊也想娶小常,可他只是想给孩子们娶个好后娘罢了。这普天之下,合适当太子继妃的姑娘,还是很多的吧?
这一刻,皇帝是偏向七皇子的。
皇帝默默看了这对兄妹半晌,转身离去。
回到乾清宫,他召来太子,“你七弟不吃不喝,一意求死,阿昊,你去劝劝他,然后来跟朕回话。”太子怔了怔,硬着头皮答应,去了乾西殿。许久之后,太子回来了,面有愧色,“父皇,儿劝不了七弟。”
皇帝见太子也是一幅不肯相让的模样,未免恼怒,“什么叫仁爱?什么叫宽容?什么叫度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