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在怒火几欲将我燃尽前我站了起来。
“这舞都还没跳完,你就走啦?”盗跖也站了起来。
“嗯,别忘了喝我给你的药酒,否则偷香窃玉的事你就没命干了。”我转身走出了藏身之所。
盗跖两步窜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拽到了他跟前。
“你要做什么?”我惊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盗跖的神情变得很诡异,他的眼睛跟着了火一般红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我。
“你放开她!”无邪伸手去掰盗跖的手,但盗跖却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因为怕动静太大引来下面的侍卫,我们三人便这样僵持了片刻。
“你是鲜虞狐氏的人?”盗跖终于开口问道。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忽而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从密布的云层中挣脱了出来,升至中空。它如水的月华,洒将下来,照亮了整座高堂的屋顶。
“你知道那个传说?你见过鲜虞狐氏的人?”我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盗跖看了我半晌,突然笑了:“小子啊,小子,你生了这双眼睛居然还敢来智府,我该说你笨,还是勇敢?”
“阿拾为什么不能来智府?”无邪看看我,又看看盗跖,一脸困惑。
“屋顶上有人!”这时,一个巡夜的士兵突然发现了我们,他转头大喊了一声,顷刻间,站在高堂外圈的守卫全都提剑跑了过来。
“分头跑!”我和盗跖异口同声。
我拉了无邪转身朝高堂西面跑去,盗跖则飞身奔往东侧。
一个纵身,无邪带我跃下了屋顶。智府的侍卫很快就拿着长戟追了过来。
“别让他们跑了!”
“无邪,快,去西院!”我和无邪势单力薄不能与侍卫正面交锋,只能凭借速度一路奔逃。
逃到了智府的西院,无邪很快就找到了潭姬之前所说的那个缺口,在侍卫追上来之前,我们从破损的墙洞里钻了出去,逃离了智府。
此后两日,新绛城人心惶惶,大街小巷,宫宇庙堂,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盗跖进城了!
他大闹了智氏的宴席,一个晚上杀了七个晋地有名的剑士,更有传闻说盗跖此人三头六足,口生獠牙,惯于暗夜之中,破门入,穿墙过,食人心肝。晋侯为此在宫外特别多加了三倍的守卫人数,新绛城尹命两千守军披甲持械,日夜不停地在城中各大街道巡逻护卫。
但自那日之后,盗跖就再也没有出现,他突然消失了。
虽然,时不时还有人自称在半夜遇到过一个恶鬼模样,尖角獠牙的男人,但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因为真正的盗跖,红发冲天,他的那张脸甚至有些孩子气。
除了盗跖的事情之外,新绛城里传得最凶的另一件事,就是智府的人在祭祀时以水代酒惹了鬼神怨怒,一个府里有一半的人都生了怪病,包括智氏新册立的世子智颜在内。
智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史墨早早地就被请去卜卦问神。最后,酬神的祭祀都做了三回,府里众人仍不见好。个中缘由,只有我与无邪知道。祭祀原来要用的酒大都进了盗跖的肚子,负责看守酒窖的人恐是怕因此丢了性命,就往酒罐里掺了水,结果却在祭祀途中被发现了。但智瑶府上的怪病与鬼神怨怒无关,是我命无邪在井水之中下了一种致幻的毒药。明日,我只需说服史墨让我入府替智氏消灾,就能光明正大地住进智府,寻找药人的线索。
这一日,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史墨,无恤就驾着车来了我的小院。
院子里,无邪总是探头探脑地不让我同无恤自在说话,最后我只能携无恤去了浍水边。昨晚,新绛城窸窸窣窣地下了一长夜的雪,浍水河畔坎坷不平的荒地被白雪填满,变成了白茫茫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远处的山脊白了,近处的老树也裹上了洁白的外衣,偶有风过,两岸垂条如波荡漾。千万颗细小的雪粒离了枝丫在空中旋转,飞扬,阳光照在它们身上,晶莹璀璨,如漫天的繁星顷刻间落入天与地之间。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陪我赏雪的吧?”我拉着无恤的衣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昨晚下雪时我便想来了,怕你已经睡了,才作罢等到现在。”无恤弯腰捏了一个雪团,远远地丢进结了冰的浍水。
“新绛城这几日被盗跖闹得这么厉害,你这个大剑客估计也闲不了。”我轻笑着,一路踩着无恤的脚印往前走。
“小心摔跤……”无恤回头看了我一眼,把我拉在他衣袖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心,我挣扎,他却握得更紧,“卿父派我和城尹一同搜捕盗跖,不过这事用不着我出力,智府的人个个拼了命地在找。那就让他们去找吧!依我看,盗跖此刻早已经离了新绛城。三头六足?亏他们想得出来。”
“盗跖大闹宴席那晚,你可见到他了?”
“见到了,可惜没有交上手。你不问我今天为何而来?”无恤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不是来陪我赏雪的吗?”我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当真不知?新绛城昨日出了件大事,智府上下一夜之间死了五十多人。”无恤松开我的手,沉声说道。
“什么?死了!”我的心一下子缩了起来,“怎么死的?”
“许是被人下了药,毒死了吧!”无恤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十四五岁的小婢子死了二十多个,现在智府后门还在一车车地往外运尸首。”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一片白光,天旋地转之后一下子坐在了雪地上:“怎么会这样,我,我……”
“这事是你干的?”无恤转身走到我身边,惊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