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将军隔江猎骑还(3)
但即便是这样,郑云鸣也不敢轻易就领军踏上救援郢州的征途,在出动之前,孟珙先策划了一条利用水道尽量接近郢州的行军路线。京湖水网地带,水系四通八达,最近的地方甚至能直通郢州城下,当然那样会惊动郢州附近的蒙古军。而且通到郢州附近的小河太浅,不足以通过运输辎重的运输船,而宋军的特点决定了无论他们怎样精简装备,有一些负荷是注定无法抛弃的。比如用人背负的竹将军和火药。孟珙选定的登6地点距离郢州城四十里,从这里开始,宋军要进行四十里的行军,然后突然出现在依旧围困郢州的少部分蒙古军侧后,一举破敌。
在此之前,孟珙还要干一件事情,他事前派出数百名精悍善战的士兵搭乘桨船作为先锋,他们一面前进一面沿河搜索沿水路的附近地区,一旦现游骑的身影,马上骑上战马进行捕杀,务必要将沿路的蒙古耳目一举拿下,以保证进军的隐秘性。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郑云鸣和孟珙率领军队搭乘舰船,一路径自朝着郢州开来。到了登6地方之后,又登6改由6路行军,经过一日行军,终于抵达了郢州附近。
这四十里路并不是波澜不惊。由于担心蒙古人现,宋军特别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道路从树林中一路穿行,甚是狭窄难行,全靠着郑云鸣、杨掞和张惟孝等人勉力督促,才维持了没有兵士掉队,在路上还跟几名蒙古骑兵遭遇,幸好宋军在树林中穿行较为隐蔽,前出的探子甚是得力,将这几名在林中闲逛的脱队者生擒活捉,才没有走漏了风声。
“咱们用了这么多力气,终于还是成功到达了!”张惟孝穿着黑色的铁甲身,手中提着青锋宝剑,昂然眺望着远方坚固的郢州城墙:“只剩下最后一里路了!”
“但只有这最后一里路才是最血腥残酷的。”郑云鸣望着眼前一无遮蔽的旷野喃喃说道。郢州守臣对周围的清野相当有力,为了避免蒙古骑兵凭借树林的掩护直接推进到郢州城下,郢州军民费了许多力气将州城周围的树木全部砍伐干净。不想这导致宋军的援军在最后一里道路上也失去了遮蔽。他们必须在增援州城的最后一里路程里接受骑兵集群的打击。
远方的蒙古军阵地上响起了号角声,郑云鸣在汉水右岸的疑兵之计不可能用的太久,大队在树林中行动,扬起的尘土,惊飞的鸟雀都是不能避免的事情,哪怕是整个军队已经尽量的隐秘行动,但在白日里悄悄潜伏前进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部分骑兵开始朝着身后返奔,在郑云鸣的前进方向上布下疏散的横列,紧张的张望着树林里的情形,一些轻弓第五十八回将军隔江猎骑还(3)
骑兵快马前出到树林边缘朝着林子里漫无目的的射箭,这是有目的的试探林中宋军兵力多寡。
树林里的宋军已经结好了阵势,郑云鸣随身携带的兵马不多,大抵只有一千余人,其中的主力是从襄阳带来的八百名振武军陷阵军,为了使得轻率从襄阳出击的主将不至于兵败身死,振武军上下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将一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了他们的主将带走。现在围绕在郑云鸣身前的就是王登苦心训练出来的勇锐之师,虽然他们还称不上是经验丰富的部伍,但已经是郑云鸣手里最好的牌了。
他们正等待着自己的将军布进军的号令,将要在片刻之后,将自己和蒙古骑兵的鲜血洒满最后的一里路程。
郑云鸣转过身来,朗声喝道:“诸军听了!你们随我马不停蹄的往来奔驰在京湖的战场上,先是以一场漂亮的火攻战役,将江面上的蒙古船只焚烧一空,然后又马不停蹄的驰援郢州,当中奔波辛苦,本将了然于胸!郢州是我京湖总领所屯驻地,城中有朝廷历尽千辛万苦从江南征集到的军饷和粮草,如果鞑子克陷郢州,那这些原本用来放给你们的粮饷,就会全部落入胡人领塔思的手中!今日大伙儿奋力一战,逐退敌军之后就地犒赏!”
军队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人人都知道郢州是大宋钱粮所在,能够为自己解围,不要说享用一顿大餐,郑云鸣的赏赐绝不会吝啬。
“我要求你们度要快,步伐要稳!喊杀声要够大,打的要足够狠!”郑云鸣喊道:“今日之战,让陷阵军之名传于天下!”
他伸手拔出腰间宝剑,剑锋在树林闪出一道别样的光辉。
“擂鼓!进军!”
其实杨掞心目的奇袭并不是这个样子,若是他领兵奇袭,不需要临机列阵,不要战前动员,也不需要擂鼓喊杀这些没用的把戏,只需要一声犀利的唿哨,将士们一拥而上,个个奋勇,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就是最妙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王登的军队干不出来,王景宋平常征战,重纪律,轻死生,森然而前,泰山不动,然后敌军溃走。趁夜奇袭,勃然而起的路子他是不习惯的,也连带着他训练出来的部队都是拼死打硬仗的憨子。
他眼看着这些盔甲鲜明的壮士列成阵型,随着副将一声喝令,全军快步朝着郢州奔走前进。
这是北风乍起,振武军红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郑云鸣和杨掞站在队伍中间跟着快步向前,郑云鸣一面走一面对杨掞说道:“这单色旗帜太枯燥啦,等这一场仗打完,我们也得给荆楚军想个简单明了第五十八回将军隔江猎骑还(3)
的标志,就像胡人的军队那样,光是字帜的话就连很多友军的大老粗将军也未必认识。”
杨掞唯有苦笑,在这个生死立决的关键时刻,怎么还有闲心说标志的事情,前方的黑色的人马甲骑,已经带着长声的嘶吼猛冲了过来。
杨掞大声喝道:“弓箭手火铳手居前,长枪队列阵!”
带甲的弓手和不穿盔甲的火铳手应声而出,等候着敌军飞接近,一直到进入射手们的射程,便开始射击。蒙古骑兵只是拼命前冲,一直冲到骑弓能够射击的距离,前队开始放箭,以极为精准的箭法杀伤陷阵军,虽然有甲胄在身,仍然不时有军士中箭跌倒。但陷阵军阵势竟是纹丝不动,一直等待着蒙古骑兵冲到面前来。
骑兵的笨重身躯和如林的长矛撞在一处的时候,杨掞知道郑云鸣精心安排的突然袭击和在对岸实行的诱敌之计已经产生了作用。骑兵的冲击需要强劲的体力和果敢的行动,但还需要一个必要条件,足够的冲击距离。用另一个角度来描述,需要足够的战场空间。
郑云鸣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压缩两军交战的距离,不给对方起的机会。郑云鸣知道骑兵冲锋必须先小步踏步,然后小步快跑,最后才进入全冲击阶段,如果冲击的距离太短,人马都没有进入全的状态,冲击的威力就下降了不少,一旦他们丧失了冲锋的力道,在面对密集防守的重步兵时就没有那么恐怖的威力了。
原本郑云鸣部队就距离郢州只有一里路的距离,双方部队集结,前进,展开又拉近了许多路程。这一点点距离蒙古人没有机会也不会将胯下的坐骑催动到全。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蒙古骑兵都会先撤队返奔,将敌我双方拉开一个足够的距离再度起冲锋,但此刻他们做不到。他们身后是滚滚汉水,右翼是坚固的郢州城,左侧是茂密的林地,能够迂回的空间几乎没有。
在这狭窄局促的战场上,重视纪律和操练的铠甲步兵占据了战术上的优势。
一看到没能奔跑起来的骑兵被长矛遏制住,后队的陷阵军步兵源源而上,和敌军展开贴身搏杀。其手中的武器不一而足,有长柄麻扎刀,也有稍短些的双手大斧,甚至就是一条结实的殳棒。但毫无例外的都是朝着敌军骑兵的下三路去的。前排的蒙古骑兵被后面跟进上来的后继者们挡住了退路,进退不得的时候,就是步兵施展传统的克制骑兵的招数的时候。
白刃步兵对付骑兵,一定是先从砍断马腿做起,一旦砍断了马腿,不仅仅是消除了敌军骑兵的高度优势,更直接让敌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轻捷灵便第五十八回将军隔江猎骑还(3)
的麻扎刀、威力巨大的战斧,甚至是简单粗暴的殳棒,只要能够伸到马肚子下,就能够给这些高高在上的骑者们以釜底抽薪的打击。
事后的宋朝奏报中,用了和当年在郾城大战中一样的描述词语,称赞士卒们“手擎足骈,奋身不顾”的和蒙古人打斗,当然就算是号称精锐的陷阵军,也无法真正和刚强如泰山一样的岳家军相抗衡的。但此时蒙古军并不如郾城的女真铁骑一样有自由进退的空间,他们被压缩,被束缚,被压制在了河岸附近的局促地带无法自由进退。局面上要恶劣的多。郑云鸣看着本军的步兵们用刀砍,用斧剁,用木棒击打,甚至用手扯脚踢,将一个个的骑兵放翻在地,费了许多谋划,走了许多曲折的道路,就是为了最后一里能够赢得的战术优势,现在已经切实的落在了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