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真相,许莺莺现在柔弱不可自理的模样在宋挽眼里变成了最虚伪可怖的面具。
谁也不知道,面具之下的灵魂有多阴暗狰狞。
现在,宋挽要亲手打碎这张面具。
“大人英勇威武,日日与他待在一起,想不对他动心都难,平日清醒着还能克制住对他的喜欢,醉酒之后自是难以自控,借着醉意出府去了巡夜司,夫人也知道,乞巧节巡夜司上下都很忙,大人约莫也是拒绝过我的,只是我醉酒后行为过于放荡,大人这才没能克制住。”
宋挽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顾岩廷的情谊和勾引,许莺莺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皲裂,她捏紧绢帕,沉声提醒:“宋姑娘,你说这话可就失了分寸了。”
可不是失了分寸了么,一个被充了妓的妓子在当家主母面前不夹着尾巴求生存,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勾引了主子?
宋挽一点没觉得害怕,直勾勾的盯着许莺莺,说:“在夫人眼里,宋挽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她觉得宋挽是鲜廉寡耻之辈,所以宋挽做的所有承诺是不可信的,必须要永远铲除才能让她安心。
宋挽不再像之前那样说话和软、留有情面,棱角犀利起来,许莺莺心底最阴暗的一面被刺中,欲盖弥彰的反驳:“我从未这般想过宋姑娘,姑娘言中了。”
“那就是宋挽误会夫人了,”宋挽没什么诚意的说,“如今所有人都在背后戳宋挽的脊梁骨骂宋挽是荡妇贱人,他们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夫人心善,但日后不必再把宋挽往好的方面想,宋挽就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宋挽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卑劣,许莺莺被打得措手不及,蹭的一下站起来,严肃的问:“宋姑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挽背脊挺直,安安静静坐着,仰头看着许莺莺,气势远在许莺莺之上。
她一字一句的说:“宋挽的意思是,宋家没了,宋挽只能仰赖大人的喜爱而活,大人既然喜欢宋挽的身子,宋挽就要竭尽所能让大人尽兴。”
这话直白露骨极了,许莺莺这辈子都是没有勇气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晃了晃身子,颤着声问:“宋姑娘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被顾郎知道?”
宋挽丝毫不惧,淡淡的说:“我都敢给他下药,还有什么不敢让他知道?”
她和顾岩廷的初见就如此糟糕不堪,往后不会有比这更糟糕了的。
许莺莺后背发凉,这才发现宋挽根本没有能让人拿捏的东西,名声、清白、廉耻和爱早就统统离宋挽而去,她孑然一身活在世上,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之前不过是她在处处忍让,旁人却都以为她软弱可欺。
许莺莺这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与宋挽到底有着怎样天壤之别,自己是真的怯弱自卑,而宋挽是娇弱,弱在皮表,充斥在骨子里的是宋家十多年来精心养出来的娇贵。
只要宋挽愿意,便是做了妓子,她也是妓子里最叫人心驰神往的。
许莺莺有些待不下去了,宋挽明明没有半句怀疑她的话,但她就是觉得宋挽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可宋挽不说,分明是想用这种方式一点点把她自己露出马脚。
许莺莺转身想走,宋挽悠悠开口:“茶还没喝,夫人这就要走了?之前不是还想我教夫人如何持家吗?”
刚刚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宋挽这会儿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许莺莺越发觉得冷,急急地说:“我不渴。”
“夫人地位在我之上,这茶不想喝自然可以不喝,若是出了廷尉府的门去到别处,就不可如此随意了。”
宋挽坐得笔直,像长辈一样在训诫许莺莺,许莺莺立刻感觉到不适,眉心拧起,又听到宋挽说:“今天给夫人泡的是中等的雨前龙井,不是今年的新茶,而且是用井水泡的,也就夫人与我坐在一起的时候能喝喝,若是拿来待客,就有些失礼了。”
许莺莺知道自己出身贫寒,好多人都看不上自己,但还没有人像宋挽说得这样直白刺耳。
“够了!”
许莺莺听不下去,低斥了一声向外冲去,宋挽没再刺激她,对白荷说:“送夫人回宁康苑。”
白荷忙出去追许莺莺。
屋里安静下来,宋挽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发怔。
她欠许莺莺的算是还清了。
白荷很快从宁康苑回来,宋挽把压在妆奁匣最下面那张方子和二十两给她,说:“照这个方子把药捡回来,磨成粉末,做得隐蔽些,不要让别人看见。”
白荷看不懂这方子是治什么的,见宋挽交代得谨慎,认真的说:“姑娘放心,奴婢会谨慎行事的。”
傍晚,顾岩廷从巡夜司回来,刚进大门就看见宋挽提着一盏灯笼款款走来。
夜色下,她裙摆晃动,步步生莲,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顾岩廷停下脚步,宋挽很快提着灯笼来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展颜一笑,软软道:“大人,你回来啦?”
一双杏眸弯成好看的月牙,里面似有星辰闪耀,顾岩廷感觉心脏被细小的火星灼了一下,喉结滚动,顾岩廷自鼻间溢出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