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隐约听见有男人粗着嗓子这般说,惬意的表情顿时几不可查的一僵,摸着胡须的手都顿住了。
再转眼去看向南忙乎得额头都起了层薄汗,中年男人心里莫名的生出点心虚。
确实,等人家小兄弟辛辛苦苦算出来石头的重量说出来,他这里却没个答案判断对方是对是错,这也委实有点不靠谱了些。
想了想,中年男人招来身边的小厮,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这才暂且放下心来,可以不用担心一会儿被围观的百姓围着逼他说答案说不出来了。
向南没注意围观的人嗡嗡嘀咕声,只凝神专注的计算,眼前只有石头上一处处数据,脑袋里也只有通过各种复杂运算不断变化的数字。
到最后向南左手掐数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又蹲着看了两遍先前自己写在地面上的几道重要计算步骤,确定没错之后,这才起身朝中年男人报了个数。
“大哥,这数字肯定是不精准的,误差约莫在一到两钧上下。”
一钧等于三十斤,向南估摸着重量误差在三十到六十斤上下,因为他现在对于这块石头的质量密度也都是靠观察外沿石质估算的,无法像现代那样通过仪器得到精准数据。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不等围观的人替向南打抱不平,自己就先歉意一笑,抱拳朝向南行了一礼,“说来惭愧,小兄弟居然靠着一双眼一双手就算出了这石头的重量,在下却没这个本事,不然也不至于焦头烂额没个办法,不过在下已经让小厮叫了人来,一会儿就先把这块石头抬回去,咱们用笨重的法子把石头的重量一称算,这就能知道小兄弟的答案对不对了。”
“还请小兄弟别气恼,大哥这也是没法子,烦恼的事不是小事,必须得确定小兄弟这法子有用才能放心。”
向南听中年男人如此一说,自然没什么好生气的,反而对于中年男人说的要称这石头的重量起了兴趣。
一来可以现场围观一下古人的称重之法,二来也能看看自己这样算是不是错的。
中年男人话才刚落,那边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挤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来,几人先朝中年男人抱拳喊了一声“苗大人”,中年男人挥手示意他们别行礼了,赶紧抬石头,几人这才收了要拜的动作,围着石头看了一圈,寻摸好下绳子的地方,这就风风火火的折腾起来。
围观的人听见“苗大人”这个称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位为难向小兄弟的白脸男人居然就是他们泽陂县的县令苗大人。
顿时围观百姓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该跪下来行礼。
倒是苗大人不耐烦计较那等繁琐礼节,直接抬手朝围观人群拱了拱手,“各位父老乡亲,且都散了吧,大家放心,今日本官也是对这位小兄弟有事相求,一定不会为难戏弄他的,大家且放心的离开吧。”
说的话又有打趣又有自嘲的,听得让围观的人顿时放心下来,对这位苗大人的感官也是瞬间升到了顶点。
古代是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像苗大人这样只是质朴的说几句话,就能让百姓觉得这位大人实在是平易近人,且性子忒的好了。
向南也是愣住了,原本只想着这位大哥是个有钱人家的老爷,比如说啥员外之类的,没想到一来就是本地的大佬。
虽然县令只是个芝麻小官,可落到小地方却是他们仰着脖子去看的大人物。等苗大人驱散了围观人群,向南终于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回头瞅苗大人,问了一句让苗大人哭笑不得的话,“大人,我、我还不是秀才呢,这是不是要跪地行个礼?”
只有考上了秀才才能见官不跪拜。苗大人瞧着向南越发觉得他是质朴诚实,好笑的摆了摆手,“小兄弟还是称呼我大哥顺耳些,大哥这可是已经自报家门了,小兄弟是哪方人士姓甚名谁大哥却是还不知晓呢。”
对方如此一说,向南看苗大人不像是在虚情假意,果然就信以为真的松了口气,“小弟名叫向南,泽陂县杏花村人士,桃李学堂的一个小童生。”
向南这一听他说的话就完全不生出疑心就信了姿态叫苗大人更是心里熨帖,不管别人如何,反正苗大人自己是十分不爱跟人说话时对方战战兢兢的。
为何战战兢兢?因为害怕。
为何害怕?因为想得太多!
想得越多的人越是不自在,便是跟他相处的人也会被这种不自在所感染。瞧着这位小兄弟心眼忒的少,说话做事便是脸上的笑,瞧着都让人舒坦。
两人说着话脚下没有停,赵悦听了向南说的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确实,那时候她是困惑又迷茫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明明是父亲救了人,为何最后狼狈弃家的会是他们父女两,且还赔上了许多东西。
不过正如这呆子所说,人有好坏之分,跟种子有好坏之分一样的。
赵悦见天色略黯淡,脚下站定。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杏花村村口有一段距离了,接下来的路要往山里去,翻过一座山再走一段悬崖边的捷径就能更快的到家。
赵悦看向南这模样似乎是真要把她送到家才准备回来,心下好笑,明明知道她比之一般男子都还要厉害几分,却偏偏还是在下意识的将她当做女子照顾。
“好了就送我到这里吧,翻山越岭的我已是熟了,若是你要跟着我去我家,少不得一会儿还要我再送了你回来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