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出了门,呼啦啦就围了一圈丫头嬷嬷们上来,邢薇嘴角勾了勾,也没理她们,自顾自的扶着红钥的手往偏方去。作为荣国府长房继夫人,她自然是有标配的丫头婆子的,只是荣国府的奴才拿大惯了的,原就欺生,可不会管邢氏是不是主子,再加上昨天上午原主邢氏见礼的时候更连半个大子都没有“赏赐”她们,于是,不到半个时辰,邢氏尖酸、刻薄、小气的名声就出去了,红钥和喜翠更是用不动她们,要不然去请贾赦的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喜翠亲力亲为,那几个妾侍也不见得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留住贾赦不放了。
贾赦娶原配张氏在什么地方邢薇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就住在书上说的东北角上花园子和马房隔出来的院子里,因为院子相对不多,早先贾赦又没有正室,所以贾赦的妾侍通房们倒都和贾赦住在一个院子,都在正房东面的偏房里。
邢薇一出门在偏房外面转磨的喜翠就看到了,喜翠原本是来请贾赦的,可是姨娘们打定了主意要给邢薇难堪,自然不会放喜翠进门,几个婆子守着门,把她堵在外头,一见刑薇出门就急忙迎了上来。
婆子们敢拦着喜翠不让进门,却没有胆子不放邢薇,尤其屋里贾赦还在,但对于抠门小气的新太太,她们也可以怠慢不配合,邢薇和喜翠说话的功夫,几个婆子走的一干二净,连个掀帘子的都没有。
喜翠大早上没办成一件事,这会儿眼疾手快,急忙替邢薇掀帘子请她进屋,邢薇早在外面就听到里面的娇声细语,娇笑连连,要不是事出有因,都不忍心打扰贾赦的温柔乡,果然,屋里贾赦红粉佳人,左拥右抱的好不热闹,四个姨娘、通房一个不少,加上她们身边的丫头把原本不大的屋子几乎塞满了。
“老爷,”邢薇微微咳嗽一声,远远的咳嗽了一声,提醒木桩子般的丫头给自己让路,见贾赦抬头看过来,才道:“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去给老太太请安,贾赦总不能还在这里坐着吧,果然赵,顾,楚,严四个原本打算看刑薇笑话的就哑了口,贾赦也仿佛刚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给老太太请安,咳嗽一声就起了身,余下一屋子的姨娘通房丫头们干看着邢薇随着贾赦出了门。
去给贾母辞行果然不差,邢薇好歹多了几件回门礼,贾母圆圆的脸,看上去十分慈爱,还特意关照叮嘱邢薇一句:“不用急着回来,今天见了家人以后再见就不方便了,多说几句话,以后就安心跟老大好好过日子。”
早先看同人的时候就有人说过,按说贾赦作为荣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在京城聘个继室并不是很难的事,虽说因为原配留有子嗣的缘故娶继室身份会低些,可荣国府名声在外,尤其再过十几二十年巴结荣国府的都不少,没道理如今还算是“如日中天”的荣国府在京城就给贾赦娶不着媳妇了。反正贾母大老远的托媒人回到金陵聘了邢氏,所以这邢氏的娘家兄弟邢德全夫妻带着二妹邢芸和幼弟邢忠坐着荣国府迎娶刑薇的船只一起进京了,邢家在京城没有宅院,现租也来不及,荣国府就把邢家一行人安排在城郊贾家的庄子里,所以,邢氏实际是从贾家的庄子里“出嫁”到荣国府的,邢氏今天“回门”见过姊妹们之后,邢家人就要回金陵了,邢氏再想见他们可就很不容易了。
贾母或许是表达自己的善意,可因为看了红楼梦对贾母意见颇多的邢薇就听出了别的意味,这是提醒邢薇让娘家弟妹尽早从贾家的庄子离开吗?
不管邢薇如何腹诽贾母,面上总是不敢露出来,辞别贾母,跟着出了荣国府,出门时间本就晚了,又要在最迟申时末赶回来,一路上马车也不敢拖延,等到了郊外的庄子上,邢薇差点从马车上爬不下来。
邢德全比邢氏小四岁,今年只有十九岁,去年邢氏替她娶了媳妇魏氏,大小伙子细细高高,斯斯文文,长得跟邢薇倒是有几分相似,一见马车停了下来,根本就没管骑马走在马车前面的贾赦,直直的就冲到马车前,急忙掀开帘子,一看见邢薇狼狈的样子,好悬哭了出来,根本看不出来再过十几年书上写的猥琐的“傻大舅”的样子。
邢薇有刑氏的记忆,因此见了“家人”倒也不惧,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侧眼看过去,见已经下马了的贾赦皱了皱眉头,提醒邢德全:“见过你姐夫”。
“请姐夫安,邢刑德全听了刑薇的提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用衣袖擦了下眼睛,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对着贾赦行了礼。
贾赦倒也没有为难他,上前一步扶了邢德全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倒是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侧身引着邢德全往前面走去。
这原本是待客的礼数,但邢德全也不知道是跟贾赦有些生疏还是想趁机跟邢薇多相处一会儿,并没有跟着贾赦,反而是帮着丫鬟把邢薇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等的邢薇略微活动了一下脚步,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之后,才紧走几步去追贾赦,可没有两步就又落下不少等着邢薇一起,终于在一个转弯的功夫就“很自然”的扶了邢薇的手一起走,嘴里还不停的跟邢薇说话:“芸儿,忠儿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姐这么长时间,从前天晚上就不肯睡觉,昨天晚上想着今天能见到大姐了,兴奋的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想是还没有起。”记忆里邢德全很少有这么长的话语,大概真的是突然分别的久了,性情外露的缘故。
邢薇一肚子的“将来计”还要靠着这个娘家兄弟,自然不会跟他疏远了,应着邢德全的话跟他聊起这几日他们兄弟姊妹二人的生活起居来,关怀备至十分体贴,姐弟两个一问一答,倒是引得前面的贾赦频频回头,目光停留在邢薇和邢德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牵在一起的手上,到底是没有作声。
“大姐,我梦到你回来了,果然没错,”随着声音响起,一条身影从贾赦身边刮过去,吓了贾赦一条,定睛一看,一个只十来岁的少年衣衫不整的就蹦到了邢薇怀里,双手环抱这他新夫人的脖子,脸挨着脸就要蹭到一起去,贾赦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你个皮猴,衣服也不穿好就跑了出来,看着了风,”跟邢德全聊了一路,邢薇已经找到了家人的感觉,跟邢忠亲热起来完全没有陌生感,只是前世自己是独生子女,很少跟别的孩子如此亲热,这半大的小子上来就抱脖子,实在是有些不习惯,把邢忠的手从脖子里拽了下来,扶着他站好,顺手帮整理衣服,完了又在这小子的脑袋上还拍了一记,“没规矩,还不见过你姐夫。”
“大姐夫好,”邢忠倒是不怕生,对着贾赦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姿势倒也很标准,一看就知道是用心教养长大的,贾赦见此倒是不自然的又抬头看了邢薇一眼,自听说贾母替他订下邢氏起,他就派人把刑薇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说起来,邢家却是正经的官宦之家,祖上也有官居一二品的大员,邢氏祖父也做到了四品的知府,时运不济却死了在任上,邢氏的父母在回乡守孝的时候夫妻两个算算感染了时疫,丢下四个未成年的子女去了。
幸亏这长女邢薇儿泼辣凶猛,保住家业,抚养年幼的弟妹们长大,却也耽搁了年华,差点就要在家做老姑婆了,却也没有想到这传说中的破落户家的悍女居然也有这么调皮温柔的一面,跟姊妹们相处如此自然。
“免礼,”贾赦微微有些不自然,草草的敷衍了邢忠一句就扭头往里走去,自己是个不得父母和第妹喜爱的人,看到邢氏跟兄弟们如此相处,隐隐的居然有些嫉妒和羡慕,心下则对邢薇多了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被贾赦些微的怠慢,邢忠并不在意,相对于应付贾赦他更喜欢跟大姐亲近,两只手干脆挽了邢薇的右臂,退步走着盯着邢薇的脸细细的瞅,邢薇看他眼里露出的孺慕情怀不忍责备,终于在他好悬被身后的台阶绊倒的时候才呵斥了一句:“好好走路,翻过年就十岁的大小伙子了,再过得几年也是该娶媳妇的大人了,怎么还小孩子一样长不大。”
邢忠的名字还是祖父取的,三个大些的孩子年岁长些,就最小的二妹也多少记些事,性情各有改变或早熟或泼辣,唯一的幼弟因为兄姐们的关爱,一直保持着天真,听得邢薇所言,小小年纪的他突然红了脸,猛地丢了邢薇的胳臂跑了开去,“娶了媳妇就不能跟大姐亲近了,我才不要娶媳妇。”
“哈,大姐嫁人了,不娶媳妇你也跟大姐无法在一起,”邢薇摇摇头,对上邢德全悲伤的眼睛,心下黯然:“今天时间紧,一会儿你还得陪你姐夫用饭,我们姐弟能说话的时候也不多,有些话我就长话短说了,原本想着我嫁到荣国府邢家能够借光翻身,不料侯门深似海,事情并不是你我想的那样,你也看到了,你姐夫身为荣国府袭爵长子,居然住在花园子和马棚隔出来的偏院里。”
婚礼那天他自然看出了荣国府的反常,全然不跟当初媒婆夸口的那样,这两天他也没闲着,侧面打听了不少荣国府的消息,知道的越是后悔,今天一大早爬起来到庄子外面等着邢薇,就想知道邢薇过的如何,更想知道邢薇可对现在的处境有了应对之策,果然,“大姐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