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侧的竹林都静默了。
谢如愿就像是灵魂游离于自身之外了一般,好似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说:“初见,你主动找我搭话,帮我解围是想欠个人情?我派去查严家的人与你的人狭路相逢,你来侯府是为了探虚实的,对吗?不但如此,陈司乐竟然还帮你——监视我。”
是,你一早就知道我和嵇铭煜的事,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有着面北楼侍女做眼线的你,一早就知道严家、齐家对我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哪怕是这辈子,上一回在廊下你也没有告诉我。
到底是怕我担惊受怕,还是根本无所谓?
“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提过我与你有婚约,却屡屡接近我,又在寿宁节将我用作挡箭牌推出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我……对你产生感情,然后好拿捏我吗?”
你看得这样明白,你知道我和你有婚约,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放任后来的一切不管呢?
她说得越来越快:“察罗罗,既然你能知道通过齐家知道此事,那就是在用我做诱饵查证?”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掉下去啊?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希望……多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
“你前两日来侯府为的是丹砂矿,也是因为从赵德升那儿得了消息吧?和我讲那些……是利用我帮你取契约的不是吗?”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的也是,我想我们彼此的利益关系……差不多可以就此终止了吧?”
她舌尖一痛,是念到“终止”的时候咬到了自己。
“‘我们彼此的利益关系’?”萧吟行突然扯了唇角冷笑:“照你这么说,难道不是我在单方面利用你吗?你又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了?”
“宁肃侯那么聪明,会猜不出?”谢如愿抬眼看着他。
“但我更想听你说。”
对方的步子逼上来,她只能艰难地后退。
“因为严家忽然要杀我啊,还有可能对我家人下手。我一个弱女子,刚来玉京能有什么人脉?又有什么能力和纵横的严家抗衡?你不一样,你兵权在握又得皇帝宠信,在玉京中踏你宁肃侯府门槛的人会少吗?”
谢如愿努力放轻声音:“从姹女膏一事之后,我就知道你在查严家,那么我只需要适时帮你,让你查到你想要的即可。后来你领了右都御史一职,我就想着你可以能弹劾定罪,严家要是能因此倒下,我的处境就会更安全一些,所以才帮你拿契约。就算严家不倒,你也能欠我一个人情。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也没想到面北楼都是你的人——说不定严家要怎么害我和我爹,你早就知道?只是更想作壁上观?”
“……谢伯父?”“你现在不必装作不知道了吧?”
她一顿:“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快挑破的,但你今天提了这事,我就和你坦白吧。我现在不想嫁人,将来就算要嫁,也不想嫁给你这样的人。”
“……我哪样?”
“太聪明、太冷血的人。”谢如愿握紧了拳头,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对方从刚才起就一直单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拿着什么,如今步步逼近,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
“我和你对上,根本毫无胜算——家父就在附近,宁肃侯止步吧。”
“毫无胜算?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毫无胜算。”他淡淡地说,脚步却仍不停下,眼见着二人已经一进一退到廊下桌椅之处。
“谢如愿,难道你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谢如愿向身后一瞥,欲将方桌上茶盏摔破以吸引屋中谢旭的注意,却被对方先一步擒住摁在太师椅上。她心道糟糕,正要开口大喊,唇上就堵上温热。
她愣住了。
只一愣神,对方就已经离开。